待得苏培盛回到养心殿时,雍正这边的政务也已接近尾声。
既然年羹尧已不适合领兵,他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启用早已准备好的后手。
相较于功高震主的年羹尧,年富和年希他倒是敢大胆任用一番。
待一切忙完,雍正才端着茶盏,淡淡问道:“华妃那边怎么样?”
苏培盛不敢隐瞒,忙将颂芝已知消息、自己赶到时华妃正在盘问的情况一一禀明。
雍正听罢,脸色很是阴沉,他就知道,他这宫里果真有那心性歹毒之人。
于是他便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望向苏培盛,“这么短的时间便能传到翊坤宫…… 那你说说,可是莞贵人所为?”
苏培盛发现他自从跟碎玉轩交好后,一点好处没捞到,却是处处被眼前的帝王怀疑。
心里暗骂不已的同时,也有些憋屈。“奴才方才已细加查问。莞贵人回碎玉轩后便闭门未出,内外也无人接触。
这消息,怕不是碎玉轩所为,且皇上也已经交代了莞贵人,奴才觉得......莞贵人她不敢。”
雍正听后神色稍缓,但眼中的阴霾也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这大过年的,他也不好再兴师动众,左不过就那几个人。
于是他沉吟片刻,才吩咐道:“传朕口谕,封锁年羹尧的任何消息,违令者直接杖杀。”
苏培盛也是躬身领命,同时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宫里的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这都第几回了,怎么来回变啊,他现在有些把握不住了。
待苏培盛退出养心殿后,雍正也在独自沉思:到底是是谁想借此机会,让世兰一尸两命?
他也是从小在这后宫长大的,自然是什么都懂。况且这事都做到明面上了,他就是想装聋作哑也不可能。
一时间,许多人的名字在他脑中闪过,而第一个被排除的,便是安陵容。
在他看来,容儿与世兰向来相处和睦。容儿怀孕期间,世兰也是送了许多珍贵补品;
如今世兰有孕,容儿也是帮衬良多 。无论是食物相生相克的法子,还是其他琐事,也都尽心照料着。
这些事,雍正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一个能为素不相识之人求取一丝生机的良人,也没有理由对世兰下手。
所以她头一个便被雍正排除在外。接下来便是齐妃和延禧宫三人,雍正给予的评价是没胆量,也没能力摸到御前。
而最让雍正怀疑的,打头便是甄嬛,接着就是皇后,之后是襄嫔。
甄嬛就不用说了,她与华妃到底如何,他自然清楚,况且她还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人。
而皇后呢?自从她真正露出丑恶嘴脸开始,雍正就对她便再也没信任过,并且也认可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至于襄嫔,怪只怪她对温宜太好了,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为了女儿,他相信襄嫔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正在雍正思考期间,小夏子匆匆来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身边的竹息姑姑求见。”
雍正从来不怀疑他这个皇额娘对后宫的掌控力,此刻竹息前来,定是也听闻了年羹尧的消息。
于是他当即起身,没有与竹息多说,径直赶往寿康宫。
太后的演技向来出色,见雍正进来,便装作刚知晓此事的模样,开口问道:
“哀家方才听到传闻,可是年羹尧出事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皇额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耳聪目明。”
“哀家若没这点手腕,皇帝又哪能这么顺利坐上那张龙椅?” 太后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试探,
“怎么,如今皇帝倒觉得哀家这耳聪目明,有些多余了不成?”
雍正见此也只能道:“皇额娘误会儿子了。儿子只是惊讶于皇额娘消息灵通,并无半分其他意思。”
“哀家也不管皇帝是有意还是无心,况且哀家被人怀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后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皇帝也不必多解释。哀家叫你来,是想问正事 。
这年羹尧明明在前线打仗,怎么忽然传出这种消息?莫不是真出了事?”
“儿子也是刚得知消息。他左臂被叛兵冷箭扫到,正巧挑断了手筋。想来往后,是没法再领兵打仗了。”
“居然是真的……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太后低声喃喃,指尖轻轻撵动佛珠,片刻后抬眼看向雍正,语气复杂,
“这般一来,哀家倒不知该恭喜皇帝,还是该叹一声可惜。毕竟这能独当一面的武将,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只是他出了这事,那前线的战事又该如何是好?”
雍正见太后所知也并不详细,更不像是从养心殿漏出去的消息,虽仍有疑虑,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年羹尧也是在收尾阶段才不慎重创。儿子已令岳钟琪顶替他领兵,同时也命太医尽快送他回京医治。”
“他既已至此,皇帝便要拿出最大的诚意善待他。” 太后缓缓开口,
“你手中武将本就稀少,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该做还是得做。
所幸他无性命之忧,也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卸了他的兵权......依哀家看,他倒也能有那一世平安荣华。”
说罢,她像是忽然想通般,又道:“想来这宫中传的消息,定是奔着华妃和她这一胎去的。
你命人围了翊坤宫,倒也不算大惊小怪。只是动静这么大,哀家都能听闻,后宫众人怕是也会议论纷纷。”
“离世兰临产也没几日,只要拖过这几日便好。而且儿子也已下旨,再有传谣者一律杖杀。”
“哎,你有主意便好,这样哀家也不必再多替你操心。” 接着就见她话锋一转,
“只是如今少了年羹尧,军中终归人手不足。老四你是否想过,把你弟弟从里皇陵放出来?
让他替你鞍前马后,或是替你领兵打仗也好......说来说去,小十四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打断骨头也还是连着筋。
有他在军中,哪怕只做个眼线,也能保兵权不落于旁人之手,免得再养出一个年羹尧来。”
雍正骤然听到太后提起这个素来与自己犯冲的弟弟,本能地沉了脸。
可近来太后一直与他维持着母慈子孝的模样,也并未起过冲突,他虽依旧不愿放出老十四,却不知如何硬气拒绝。
更何况皇额娘还拿年羹尧说事,他如今手里,也确实没几个得用的武将。思忖片刻,他终是含糊应道:
“此事…… 且容儿子再想想。皇额娘也知道,十四弟先前的性子,贸然调回军中,儿子也怕他再生事端。”
“况且年羹尧这边刚出事,儿子便急着调回十四弟,传出去未免不太好看。”
“儿子也怕军中武将因此多想,反倒心生嫌隙,不利于稳住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