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还在寿康宫里,陪着太后演这场母慈子孝的大戏时,翊坤宫里的华妃也已醒了过来。
她静静躺在床上,额间搭着方镶嵌珍珠的珍贵抹额,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半分不见刚生产完的柔弱 ——
刚一睁眼就撑着要起身,被颂芝急忙按住后,张嘴便问道:“本宫的女儿呢?快抱来给本宫瞧瞧!”
乳母得信赶来,刚把襁褓递到跟前,华妃的手就抬了起来,可指尖离女儿软嫩的脸蛋还有寸许时,又猛地顿住。
她忽然想起新生儿的娇弱,便也按捺住心头的急切。又见女儿睡得安稳,也不忍打扰,只压低声音对乳母吩咐:
“公主跟前无论何时都不许离人,任何时刻都得给本宫盯牢了。本宫可是给你配了八个宫女,有需要尽管指使。
只要把本宫的公主养好了,你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都包在本宫身上,要是不能......”
两个乳母听道这话,也不在意最后的警告,拜托,这可是宠冠六宫的翊坤宫,当即喜笑颜开地连连保证。
之后华妃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女儿好一会儿,但是也怕惊扰到她,这才让二人抱着襁褓退到了旁边房间。
颂芝见自家娘娘没留公主在身边,便知她是要过问昨夜的事,便也打发了寝殿里的宫人,只留自己在旁伺候。
不多时,医女也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轻声道:“娘娘醒了便好,还需先把这碗药喝了,也能补补您的气血。”
华妃依言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又将空碗递还给医女后,才抬眼看向两人:
“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妃此刻的声音还有些虚,却也不影响脑子的运转,
“本宫最后神志都已模糊不清,更是几近不省人事,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与本宫细细说来。”
而颂芝一早就知道自家娘娘醒了肯定也要过问这些事,于是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华妃听着,才慢慢想起自己当时的绝望 —— 当时她确实已没了力气,就连后事,她都在心里盘算过了。
“说来娘娘才是真正的福缘深厚。当初昭妃娘娘有孕时,您把最好的人参都送了去,哪曾想这人参最后熬成参膏,
竟在关键时刻帮了您和公主。奴婢原先不信因果,可经此一事,倒真有些信了。”
华妃也想起那段往事,眼底也是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时本宫哪有什么功利心思,只觉得昭妃为人也还算可以。
加之这人参本宫正好也用不上,便想着送她这个产妇正好。倒真没料到,那人参最后会反过头来,用在本宫身上。
若当时本宫没发那点善心,昭妃在宫里除了皇上赏的,也未必能有这般好的参材 ——
那本宫和瑾瑶今日,怕是也要再生出些波折了。”
这时一旁的医女也跟着补充:“娘娘产后,奴婢也是查过昭妃送来的参膏,确是对症的补气血之物,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当时情况紧急,宫中参片的药效已然不够,若现配药剂,恐耽误时辰影响公主,奴婢便做主当即给您服下了。”
华妃听罢略微点头,半点没在意这点擅自做主的事,反而眼底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本宫不看过往,只看结果。
如今本宫母女平安,你也算立了大功,儿这份功劳,在本宫这里,也定然是有回报的,这点你也可以放心。”
“至于昭妃那里,本宫也自会报答一番。” 华妃虽说是躺着,可语气却是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本宫这辈子什么都能欠,就是不欠人情。她帮了本宫母女俩的这么大的忙,本宫也定要还她一个大的。”
之后话锋一转,她的眼底也瞬间凝了寒意:“倒是皇后那个贱人,怕是巴不得本宫死在产房里吧!
想必她也没料到,这宫里还有昭妃这样的软乎人能帮本宫一把。”
而这时,颂芝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再次开口复述了遍翊坤宫外,皇后讽刺安陵容的话。
华妃闻言,也只是冷笑一声,可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真是好得很。本宫就知道那老贱人是没安好心。
等本宫养好身子,定叫让她那个景仁宫越发的凄凉!”
颂芝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华妃,但也怕她动气伤了刚生产的身子,忙转移话题:“娘娘还是再歇一阵子吧。
昨儿您产后,皇上可是在翊坤宫陪了您一整晚,今早才去大朝会,想必过会儿还会过来,您还是先养足精神才好。”
一旁的医女也跟着劝:“娘娘此刻歇息,正好能和公主的作息同频。等您醒了,公主大抵也醒了,
到时您身子若能吃得消,就能把公主抱来陪您一会儿。”
换做以往,若是颂芝说皇上在她产后陪了一整晚,华妃怕是早按捺不住心头欢喜,连眉眼都会亮起来。
可如今,她听着这话,心里竟没半点波澜 —— 仿佛那点曾放在皇上身上的心思,全被隔壁襁褓里的女儿勾走了。
其实她本没什么困意,可一想到自己入睡时,女儿也在隔壁安睡,心里便涌上一阵踏实。
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那本宫便再睡会儿,等瑾瑶醒了再叫醒本宫,至于皇上......便不必了。”
话落,她又看向医女,并叮嘱道:“昭妃那参膏既然如此管用,这段时间你便也多熬煮些备着。
本宫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可得好好活着,好替瑾瑶撑腰。”
颂芝听了这话,当即也是喜笑颜开,从前娘娘总仗着身子好,不爱惜自己,如今有了公主,也总算是转了性。
于是她也忙应道:“娘娘歇息便是。奴婢这就去把宫里的人参都取出来,给您备着。”
华妃刚合上眼一个时辰,殿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那沉稳又带着仪仗动静的声响,颂芝一听便知是皇上来了,忙轻手轻脚掀帘迎出去。
没等她屈膝行礼,雍正已大步跨进殿内,抬手就按住了要出声的宫人,连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你家娘娘现下怎么样了?”
“回皇上,娘娘一个时辰前醒过一回,喝了汤药后眼下又睡了。”
颂芝说完这话,又哪能让雍正空眼而归,忙又道,“公主就在隔壁屋子,乳母们也正照看着。”
雍正听后自然是想看上一眼的,待他凑到襁褓边,看着里面闭着眼、小拳头还攥着的女儿,嘴角也不自觉扬起来,
“这丫头,倒跟华妃很是相像。” 雍正也怕惊扰到孩子,便也没多留,只站着看了片刻便退了出来。
又绕回华妃床边,见她睡得安稳,呼吸也匀了,便也没让人叫醒她,又对颂芝吩咐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翊坤宫。
只是这后宫中可都是些消息灵通之人,大家伙一看皇上竟然能在百官宴之前还抽出时间,特意去趟翊坤宫看华妃。
便也都知道了皇上对这一胎的态度。
于是,这个大年初一的,众妃嫔就又被 “暴击” 了一回:
前头有太后催生,暗指她们无用。后又有华妃生了公主还这般体面。这年,她们也真是过得有些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