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年关,红灯笼在航城的街巷次第亮起,今年的暖意在空气里漫得格外早。
陆鸣野鬓角的白发早已被新长出的黑发覆盖,凌云集团的年会办得热闹,他举杯时眼底的光,比台上的聚光灯还要亮。
陆家的老宅里,今年也张灯结彩很是热闹,花园里的蜡梅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在寒风里舒展着,香气漫过青砖小径 —— 这一切,都比去年那个冷清的冬天,多了太多生气。
就连林峰和舒冉两人共同经营的靖安安保公司,业务也做的风生水起。
靖安安保基地的训练场上,临时搭起的彩棚下堆着成箱的年货。林峰穿着藏蓝色作训服,正给队员们分发慰问品,二百多名队员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最初的三十人到如今的规模,队伍像滚雪球似的壮大,却始终保持着部队般的纪律性。
分发完过节慰问品,一行人朝食堂走去。
“林队,舒经理说晚上食堂聚餐加了您北方家乡的锅包肉!” 一个年轻队员边走边说
大伙在桌前刚坐下,就见舒冉踩着高跟鞋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鲜红的业绩单:“开年的合作方名单又添了三家上市公司,大家好好干,明年我们争取发的更多!”
“好!” 大伙齐声应和,声音里裹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她走到林峰面前,笑:“愣着干嘛?给大伙讲两句。”
林峰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走到前面,挺直了腰板。“兄弟们,我只有一句话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饱经风霜的脸,这些人里有退伍老兵,有刚走出校门的愣头青,还有曾和他一样困在过去的伤兵,
“咱们靖安的招牌,是用骨头和血性拼出来的!不要给靖安二字丢人!今年过年,给家里打电话都挺直了腰杆说 —— 咱靠本事吃饭,活得硬气!”
话音刚落,队列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忍不住喊:“林队说得对!咱靖安人走到哪都不孬!”
喧闹中,林峰悄悄退到角落坐下,刻意避开那道始终追着他的炽热目光。
舒冉端着两盘锅包肉径直走过来,挨着他坐下,问:“林峰,你躲我干吗?我的喜欢有那么可怕吗?”
林峰看着舒冉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自己那条不太灵便的腿上 ,“没有……”
沉默片刻,他终于说出口,声音很涩,“舒冉,你年轻漂亮,家境又好,该找个健全的男人…… 腿脚利索的。”
舒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湿意:“暴雨天,你拖着这条腿在洪水里救那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配不上?你在街上遇到抢劫时,和罪犯对打时,怎么不说自己腿脚不利索?”
她忽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 嫌弃我比你大两岁,离婚还带着个拖油瓶。”
林峰的拳头在桌下攥得死紧,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他想摇头,想解释,想把那句 “我从没有嫌弃你” 喊出来,可目光落到自己那条一瘸一拐的腿上,所有的话都堵成了死结。
他沉默的样子,在舒冉眼里成了最残忍的默认。
“行,我知道了。” 舒冉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食堂外跑。
林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锅包肉塞进嘴里。一块,又一块。本该是酸甜适口的滋味,他怎么觉得有点苦。
他终究没去追。那条瘸腿迈不开……
感情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陆鸣歆加班到深夜,总能在电梯口撞见拎着热咖啡的傅砚辞。
他总有合理的借口:“刚结束晚班,顺路经过。”
她随口说喜欢城西那家老字号的杏仁糕,第二天办公桌就会出现包装完好的点心,他解释:“患者家属送的,我不爱吃甜的。”
直到年关最后一个工作日,雪下得比往年都要绵密。陆氏集团整座写字楼已经空荡荡,陆鸣歆才出办公室—— 为了赶在年前敲定最后一份合同,她连轴转了整整三天。
车刚驶离地下车库,雪粒子就打在挡风玻璃上,簌簌地响。她开出公司没多远,前方车辆突然急刹。
陆鸣歆下意识踩下刹车,可雪地路滑,车身还是不受控地往前滑了半米,“砰” 的一声轻响,追尾了。
被追尾的是辆黑色轿车,车主很快下了车,是个穿浅灰色羊绒衫的中年男人,身形挺拔,看到她时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几分陌生的审视:“您好。”
陆鸣歆推开车门,雪风立刻灌进领口,她拢了拢大衣,诚恳道歉:“实在抱歉,雪天路滑,没控制好车距。”
“没关系,小问题。” 男人的声音很平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两车相撞的位置,“先拍个照留证吧,保险流程走一下就好。”
两人各自拍照、交换信息,全程不过五分钟,没有多余的寒暄。
陆鸣歆刚把手机揣回口袋,铃声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 “傅砚辞” 三个字。
“回去了吗?”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下班的疲惫,却依旧温和。
陆鸣歆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刚出公司追尾了,和对方刚拍完照,正准备报保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他在快步走动:“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
“不用不用,就是小剐蹭,已经处理……”
“听话。” 他的语气难得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坚决,“雪天路滑,我刚好…… 顺路。”
又是 “顺路”。陆鸣歆望着漫天飞雪,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