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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七年秋,林氏以‘投献’为名,实则勾结官府,强占城西佃户张全一家良田三百亩。张全不从,被林府家丁活活打死。其妻悲愤交加,抱着一双年幼儿女,投井自尽。一家五口,无一生还!人证,张全邻里,王二狗!”

一名干瘦黝黑的汉子被推了出来,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还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伸出手指着林万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没错!就是他!张大哥一家就是被他们害死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林府的管家带着人把张大哥的尸体拖出来,扔到乱葬岗!我……我不敢说啊!”

人群中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执法队长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继续宣读:“乾元二十八年春,林氏勾结时任城防司官员,从南疆私下购入禁药‘浮生散’,在帝都黑市贩卖,牟取暴利。此药能令人产生幻觉,极易成瘾,最终耗尽家财,心力衰竭而亡。据不完全统计,仅城南一地,便有至少二十户人家因此药而家破人亡!物证,缴获的林家密账!人证,受害者家属李氏!”

一名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妇人疯了般地冲了出来,扑倒在高台前,凄厉地哭喊:“我儿啊!我那听话懂事的儿啊!就是吃了他们卖的药,才变得疯疯癫癫,不认爹娘,最后……最后从自家屋顶上跳下来,摔死了啊!林万金!你还我儿的命来!”

“乾元二十八年夏,林氏为夺东街最繁华的铺面‘锦绣阁’,设计污蔑店主柳氏与伙计通奸,买通官府,将柳氏定罪沉塘,而后顺理成章,以极低的价格将其百年基业侵占!人证,‘锦绣阁’老伙计,孙伯!”

……

桩桩件件,血债累累。随着执法队长冷酷无情的宣读,随着一个个受害者撕心裂肺的哭诉,广场上的气氛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逐渐变得死寂。这死寂之中,酝酿着一股可怕的风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恐惧,以及被点燃的怒火。

原来在他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发生着如此惨绝人寰的罪恶。

林万金脸上的悲愤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死灰。他瘫软在地,嘴里还在徒劳地、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不是我……是珞鸢公主……都是她让我干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直到此刻,所有罪证陈列完毕,宁念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他。她的眼神清澈而冰冷,像初冬的湖面,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与林家的私怨,是我个人的事。你们曾经如何污蔑我,如何辱骂我,如何想置我于死地,我都可以不计较。”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扫过那些曾经怀疑她、如今却面露愧色与激愤的民众。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如金石落地,“你们欺压良善,鱼肉百姓,践踏律法,危害苍生——这是公道的事!”

“今日站在这里审判你们的,不是我宁念,也不是魔宫!”她的声音再次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而是这天理人心!是人、魔、妖三界所有向往和平的生灵,用鲜血和生命,为之浴血奋战换来的新秩序!”

话音落下,整个朱雀广场静默了一瞬。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杀了他们!杀了这群畜生!”

“严惩凶手!还我们公道!”

“宁念姑娘说得对!这是公道的事!我们支持执法队!”

群情激愤,民心所向。那些曾对宁念抱有偏见的人,此刻脸上满是愧疚与信服。他们自发地怒斥林家的罪行,看向那个站在台下、身姿单薄却挺拔如松的女子时,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意与拥护。她没有利用权力去复仇,而是将评判的权力,交给了公理与人心。

最终,林家一干主犯,罪证确凿,被判斩立决。其全部家产被充公,优先用于赔偿所有受害者,余下部分则尽数投入三界战后的重建基金。

一场原本可能动摇新政根基的舆论危机,在如山的铁证与煌煌公理面前,化为了一次最成功的民心凝聚。宁念的声望,在这一日,于人族民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当夜,行宫书房内灯火通明。

宁念独自站在窗边,手中拿着的,正是今日午后下达的、那份关于林家的判决文书。墨迹已干,字字泣血。她已经看了很久,一动不动,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一双有力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身后环住了她,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气息。玄苍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还在想白日的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不开心?”

宁念摇了摇头,身体完全放松地向后靠进他坚实的怀里,仿佛找到了最安稳的归宿。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她素净的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不是不开心,”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怅然与坚定,“我只是在想,拥有权力,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它能轻易地毁掉一个人,也能……也能给无数人带来希望。”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继续说:“玄苍,我今日才真正明白。权力若不能带来公道,若不能守护良善,那它本身,便毫无意义,只是一场更可怕的灾难。”

这话语里没有半分得胜后的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对责任的深刻认知。

玄苍闻言,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厮磨着她的脸颊,然后,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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