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没有秦江南,也没有姜星杳。
靳擎屿再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又一天早上了。
老爷子待在禧园,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满身风尘的孙子。
“爷爷,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问问你自己,几天没有去公司了?什么样的事能让你直接罢工?”老爷子的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的余光在屋子里环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靳擎屿没正面回答,只是随口应付了两句,老爷子说:“杳杳呢?”
“太太…”
“杳杳出去散心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林妈刚想说话,就被靳擎屿急促地打断了。
“散心去了?是你这个王八蛋把人气走了吧?
听说沈家那个宴会,你又把杳杳一个人丢下了?
行啊,你现在那么在意你那个秘书,干脆和杳杳离婚把她娶了吧,这样正好,你们两个一起滚出靳家,我老头子眼不见为净。”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直接开口讽刺。
靳擎屿的脸上都蒙了一层阴翳。
他纠正道:“我不会和杳杳离婚,也不会娶姜灿灿,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爷爷没事就回去吧。”
老爷子又冷哼一声:“你的处理,就是一次次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
阿屿,我知道当年你妈妈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你想查我没有意见,可你真就觉得,你那个姜秘书,能给你提供什么?
你仔细想想,当年出事的时候她才多大,她能记住什么?
你一会儿说她对你有恩,一会儿又忍让她一月,那杳杳呢?
杳杳凭什么为了你的恩情去忍让别的女人,这些你一点不清楚吗?”
老爷子的话,一句一句砸在靳擎屿的心上。
不再像狂风暴雨一般的责骂,反而是带着语重心长的意味。
靳擎屿垂着头。
类似的话,许特助也和他说过。
可他觉得,他也只是给了姜灿灿一个职位,其实也没有影响姜星杳什么。
姜星杳不也没有忍耐姜灿灿吗?她对姜灿灿一直都是非打即骂。
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靳擎屿的肩膀:“阿屿,你很有能耐,是靳家这些后辈里最优秀的一个,这些无可否认,可在感情的事上,你还是长点心吧。
婚姻不是生意场,感情也不是通过算计制衡就可以得到的,我不知道你私底下是怎么和杳杳相处的,但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杳杳这也就是性子好,如果她手段强硬一点,大可以效仿那个疯子,你爸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好好思量思量吧。”
靳擎屿知道,老爷子口中的疯子,指的是韩卉,这涉及到靳家的一段陈年往事。
靳擎屿回到靳家的晚,那时候那件事已经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但靳家包括靳言洲在内,所有人都挺忌惮的韩卉的。
靳擎屿也只是听到过一些风声。
据说靳漫川后来不能生育,就是韩卉的手笔。
“爷爷放心,姜灿灿那里我会处理干净的。”片刻的沉默之后,靳擎屿说。
老爷子冷眼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再处理不干净,别说杳杳,我老头子也忍不了,到时候我会给杳杳做主,让你和她离婚。”
靳擎屿沉默着点头,老爷子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行了,赶紧把你这副样子收拾收拾,和港城周家的合作,对公司至关重要,你给我亲自去谈。
你别忘了,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这个位置,如果你总这么因为私事影响工作,这个位置干脆换人来做。”
这应该是老爷子对靳擎屿说的最狠的话了,他之前不管再怎么生气,也没有要动摇过靳擎屿的位置。
而现在…
靳擎屿又应了一声。
老爷子离开之后,靳擎屿有些颓然的坐在沙发上。
偏林妈好像没有什么眼力劲儿,还在火上浇油:“先生,这已经五天了,太太怎么还没回来,您还没有把太太找回来吗?”
靳擎屿一口气,都梗在了喉间,他之前可从来没觉得,林妈那么碍眼。
“帮我收拾去港城出差的衣服。”靳擎屿随口敷衍着。
林妈也是很快应下,片刻之后,她又问:“先生,太太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
港城的天气极好,沈明诉的这栋房子,坐落在偏郊区的位置,周围很是安静。
院子里种着的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
姜星杳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仰着头冲着她的花儿,没有烦心事,没有讨厌的人,她的身体也养得很快。
到港城的第三天,连气色都红润许多。
沈明诉只在这里待了一天就走了。
走之前还让人送来了当季的衣服和护肤品,事无巨细。
沈明诉说这是作为合作伙伴应该做的,但姜星杳觉得这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于是她干脆把沈明诉送来的东西折算成钱,给人转了回去。
沈明诉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了句她太客气。
离钢琴比赛举办的时间越来越近,姜星杳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在港城的时间,她除了练琴,就是写曲子找感觉。
于妈平时话不多,也不会过来打扰姜星杳,只有每到饭点的时候,才会过来问姜星杳想吃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就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深秋。
在距离比赛还剩三天的时候,沈莹来到了港城。
彼时姜星杳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悠扬的钢琴音在屋里飘荡,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姜星杳,沈莹都觉得她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清冷的傲气,也没了眉宇间常带着的疲惫和忧愁。
等到一支曲子弹完,沈莹才说:“星杳,我之前只觉得你曲子做得好,原来你钢琴技术也这么好,你真的中间很多年都没有练过琴吗?感觉我在你面前,都好像徒有其名了呢。”
沈莹成名很早,现在在国际乐坛也有些名声,姜星杳听她这么谦虚,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哪里,沈莹姐,我也是才找回之前的感觉比起你来还差远了,我还想让沈莹姐帮我提提意见呢。”
沈莹也顺势坐了下来,给姜星杳找了几个小问题,最后她又说:“星杳,你不用那么谦虚,我觉得以你这个水平,在这种小型比赛上,就算拿不了冠军,前三也是没有问题的。”
沈莹本来想让姜星杳放松一下,别给自己这样大的压力,对上的是姜星杳一双漆黑又坚定的眼睛,姜星杳说:“沈莹姐,我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第一。
你和明诉都很信任我,可我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次我会给自己正名,也会给明诉正名。”
沈莹从来都没有见过姜星杳有这样大的决心,之前哪怕是签到沈家,她所做的事也都是犹犹豫豫的,是沈明诉推着她走的。
只有这一次。
她变得不一样了。
她开始知道自己争取了。
沈莹说:“好,那我就等着我们星杳的好消息,这次阿诉那边可能不会过来,我会在港城陪着你,去比赛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姜星杳摇头,她这段时间只要状况好一些,就忙着练琴了,还没有考虑这些。
沈莹说:“你来了港城之后都没有出门走动过吧,正好这次我来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出去逛逛,把衣服和造型一起订了。”
港城啊…
那是她十五六岁就想来的地方,也是她的遗憾,现在将作为她梦想起航的地方,姜星杳只是想想,都觉得还挺阴差阳错的。
“沈莹姐,我觉得造型什么的不用太过注重,我只是来弹琴的,又不是来比美的。”姜星杳说。
“那怎么行呢星杳?你知不知道,这场钢琴比赛背后出资的是周家,周家在港城可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听说他们家的那个大公子也会到场,那位出了名的忌讳很多,尤其是…”
沈莹话音顿了顿,又凑近了姜星杳一些,哪怕这里没有外人,她还是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道:“听说那位大公子,脾性很古怪,对穿白裙子仪态好的女人,很是宽和,你信不信,明天比赛上,肯定有一大票人要穿白裙子。”
姜星杳也没有想到,像沈莹这样端庄优雅的人也会爱听这种小道消息,她有点不理解:“就算比赛是周大公子背后出资的,那不是也有评委吗?周大公子也不可能干涉比赛结果吧?”
“可评委不也是看周大公子的眼色吗?而且就算周大公子不干扰,周家是什么样的家境,多的是人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得到周大公子青眼呢,在有些人眼里比赛结果没那么重要。”沈莹说。
她想了想,又问:“星杳,你呢,你要不要…”
“不要,我只想靠自己的实力,不需要这些奇怪的加成。”姜星杳说。
沈莹笑了笑:“我就知道,不过那些也都是小道消息,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呢,走吧,先吃饭,等会我带你去看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