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荣禧堂设宴,庆祝贾政新得了幅前朝名画。贾母心情不错,席间气氛融洽。酒过三巡,贾母笑着对坐在下首、有些百无聊赖的贾宝玉道:“宝玉,去,给你父亲、母亲,还有各位长辈和姐妹们斟杯酒,也学学礼数。”
贾宝玉虽不情愿,却不敢违拗,只得起身,端着酒壶,蔫头耷脑地挨个斟酒。
轮到姑娘们这桌,贾瑛却突然站起身,笑嘻嘻地一把抢过贾宝玉手中的酒壶:“老祖宗,这斟酒的活儿,还是我来吧!省得宝兄弟笨手笨脚,洒了酒,污了妹妹们的衣裳!” 说着,也不管贾宝玉的脸色,自顾自地走到姐妹桌前。
他先给探春、迎春、惜春斟满,动作随意却带着兄长般的亲昵。最后,他停在了林黛玉面前。林黛玉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的新裁春衫,衬得肌肤胜雪,清丽无双。贾瑛执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她面前那小巧精致的白玉杯中,眼神却一直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
就在他斟满酒杯,刚欲直起身的刹那,林黛玉忽然站了起来!
满堂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只见她端起那杯刚斟满的酒,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贾瑛,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大胆的弧度,纤纤玉手托着酒杯,直接送到了贾瑛唇边!
这一举动,石破天惊!闺阁女儿,当众为男子捧杯劝酒,已是极其少见。更何况是如此亲昵地送到唇边?这简直超越了礼教的界限!
贾瑛也是一愣,随即对上林黛玉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扭捏、只有率真与情意的眼眸。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她在回应!回应他当年螃蟹宴上为她斟酒时,自己凑过去喝掉她杯中酒的亲昵!她在用行动告诉他:她懂他,她亦如他一般,不拘礼法,心之所向,情之所钟!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涌遍全身!贾瑛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了然、赞赏和无尽的宠溺。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去看周围众人惊愕的目光,微微弯下腰,一直凝视着林黛玉的眼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他启唇,就着她捧杯的手,将杯中清冽的酒液一饮而尽。
唇齿间是酒的微辣与回甘,鼻息间萦绕着她指尖淡淡的幽香。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咫尺之间无声流淌,眼波流转间尽是缠绵。仿佛整个喧嚣的宴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多谢瑛哥哥。”林黛玉收回空杯,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唇角弯起一个清甜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那份率真大胆,那份情之所至便不愿枯掩其心的自由灵魂,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荣禧堂掀起了惊涛骇浪!
贾母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无奈和一丝隐隐的不安。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王夫人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看着林黛玉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心中暗骂:“狐媚子!不知廉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如此勾引爷们!”
探春、迎春、惜春等姐妹先是惊愕,随即交换了一个了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眼神,纷纷低头抿嘴偷笑。
薛宝钗端着酒杯,脸上维持着端庄温婉的笑容,眼神却微微黯淡,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失落掠过眼底。
贾宝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如同被剜了一刀,又酸又痛,脸色瞬间煞白,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连贾政不满的瞪视都浑然不觉。
王熙凤反应最快,她眼珠一转,立刻笑着打圆场,声音带着惯有的热络和一丝促狭:“哎哟!瞧瞧咱们靖安伯爷和林妹妹!感情就是好!不过啊,瑛兄弟,这酒虽好,可莫要贪杯,更莫要喝冷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不得弓,那可就耽误大事了!”
贾瑛何等机敏,岂会听不出王熙凤话里的促狭?他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故意曲解道:“二嫂子放心!这点酒算什么?怎么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再喝两杯,我还能上景阳冈打老虎呢!保管一拳一个!” 他拍着胸脯,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方才那点微妙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