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合金门无声滑闭,将最后一丝维什戴尔骂骂咧咧的余音隔绝在外。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光幕幽蓝的微光与设备待机的低沉嗡鸣。庞大的星门模型和舒恩世界崩塌的图景在屏幕上无声旋转,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普瑞赛斯悬浮在光幕旁,星尘之躯静谧,紫眸深处灰钉的幽蓝光芒稳定流淌,映照着“征服”计划的每一个冰冷细节,如同绝对理性的化身。
博士站在空旷的中心,冰冷的金属面具倒映着屏幕的蓝光。他静静地注视着普瑞赛斯那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的侧影。刚才在阿米娅面前演出的温情与暧昧,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后的巨大空虚。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虚拟控制台上划过,切断了所有外部监控与录音设备。指挥中心彻底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他与她,以及那无声旋转的星门投影。
然后,博士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悬浮的普瑞赛斯。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却如同沉重的鼓点。在普瑞赛斯毫无波澜的注视下,博士张开了双臂,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将悬浮的星尘之躯,紧紧拥入了怀中!
入手依旧是冰凉而奇异的星沙触感,带着宇宙深空的寒意。但这一次,博士抱得很紧,手臂如同钢铁的枷锁,仿佛要将这冰冷的星尘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下…你满意了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金属面具,直接在普瑞赛斯的灵魂深处响起。不再是会议上的冰冷决断,也不是哄骗阿米娅的暧昧温柔,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一丝压抑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质问**。
“灰钉的‘效率’…‘可控’…‘最优解’…我给了。” 博士的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征服’的戏码…我演了。阿米娅…我也安抚了。”
“现在…”
他的手臂再次收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该把‘她’…还给我了吧?”
嗡——!
就在博士话音落下的瞬间!
普瑞赛斯紫眸深处,那恒定流淌的灰钉幽蓝光芒,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强光!
“呃啊——!”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带着巨大痛苦与撕裂感的闷哼,从普瑞赛斯口中溢出!她星尘构成的身体在博士怀中剧烈地痉挛、颤抖!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痛苦纹路!
灰钉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构成其冰冷逻辑的绝对理性链条,仿佛遭遇了来自内部的、毁灭性的冲击!博士那句包含巨大情感冲击的质问,以及他这不顾一切的拥抱,如同两把钥匙,狠狠捅进了普瑞赛斯意识深处被灰钉封锁的核心区域!
强光持续了数秒,然后如同退潮般骤然黯淡、消散!
当光芒褪去,博士怀中的普瑞赛斯,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那层如同宇宙背景般冰冷的漠然消失了。那双深邃的紫眸中,浩瀚的星河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情的倒影,而是重新注入了…神采!一种属于“普瑞赛斯”的、跨越万载光阴的疲惫、迷茫、震惊,以及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触动!
她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动的触碰,而是带着一丝迟疑和巨大的力量感,回抱住了博士的腰。星尘构成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博士冰冷的防护服。
她的目光,如同穿越了万年的迷雾,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博士那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上。嘴唇翕动着,一个带着巨大震颤和惊愕的声音,在博士的灵魂深处响起:
“…预…预言家…?”
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法则宣读,也不再是混乱的痛苦呻吟,而是清晰的、带着巨大情感波动的…属于“普瑞赛斯”的声音!
“…你…你是怎么…想到的?”
她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如同目睹了宇宙法则被改写:
“…用‘征服’做饵…用舒恩世界为牢笼…困住灰钉…反向利用它的力量寻找妮姬主世界…甚至…连阿米娅都成了你布局中的一环…”
普瑞赛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失神的低语:
“…连我…在灰钉逻辑最深处…都推演不出…这样的…‘破局’…”
震惊过后,那紫眸深处,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光芒涌现出来——那是跨越万年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智慧与魄力的…激赏,以及一种…被深深撼动的悸动。
博士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真实回应和那灵魂深处的震颤,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普瑞赛斯的震惊,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松了一丝力道,却依旧没有放开。
普瑞赛斯似乎也无意等待答案。她猛地从博士怀中抬起头,紫眸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被压抑了万年后重新燃起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活力与…迫切!
“走!”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有一丝…雀跃?
“预言家!陪我去吃饭!”
“现在!立刻!”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少女般任性的要求,让博士面具后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拒绝。普瑞赛斯挣脱了他的怀抱,星尘之躯轻盈落地,主动拉起博士冰冷的手(虽然那触感只是星沙的冰凉),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朝着指挥中心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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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舰船高级军官餐厅的角落。
气氛…诡异而微妙。
博士坐在普瑞赛斯对面,面前摆放着一份标准营养餐,冰冷的金属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普瑞赛斯则姿态优雅地小口吃着阿米娅特意为她准备的、由高纯度能量流质模拟出的“食物”——几片散发着淡淡星辉的、如同水晶冻般的物质。她的吃相无可挑剔,带着前文明贵族般的优雅,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紫眸,却始终没有离开博士的脸。
周围的军官们早已识趣地躲得远远的,连侍应生都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普瑞赛斯那由星尘构成的非人存在感,以及博士身上散发的冰冷气场,形成了一片无形的禁区。
“预言家,” 普瑞赛斯放下精致的能量勺,紫眸凝视着博士,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回忆遥远的星河,“你还记得吗?在前文明…那些议会的老古董们,总是热衷于给我们之间的关系…贴上各种标签。”
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带着淡淡嘲讽和…某种深意的弧度:
“‘最亲密的科研伙伴’?‘文明的共同拯救者’?甚至…‘跨越生死的灵魂伴侣’?”
普瑞赛斯轻轻摇了摇头,紫眸中的光芒变得深邃而…炽热:
“肤浅。”
“那些词语…对我们而言,都是侮辱。”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们共享的…是文明的存续密码!是跨越维度的视野!是足以点燃星海也足以冻结时间的智慧!是万年的孤独守望与…灵魂最深处的共振!”
“那些世俗定义的‘亲密’…配得上我们之间…哪怕万分之一吗?”
博士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一顿。面具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普瑞赛斯这番话…信息量巨大,语气中那种超越一切的占有感和…病态的推崇,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重女的味道?那种将对方视为唯一、超越所有世俗关系、甚至带着毁灭性独占欲的倾向…
普瑞赛斯似乎很满意博士那细微的反应(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她微微倾身向前,星尘般的光辉在她周身流淌,紫眸中闪烁着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所以…预言家…”
她的声音如同蛊惑的低语:
“…别再用那些肤浅的词汇…来形容‘我们’了…”
午餐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精神压迫感的氛围中结束。普瑞赛斯似乎意犹未尽。
“跟我来。” 她再次拉起博士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急切。
博士被普瑞赛斯近乎强硬地拽着,穿过舰船安静的通道,来到一处被临时划拨给她的、位于核心区域的独立舱室。舱门滑开,内部陈设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一张特制的能量稳定床和基础的接口设备。
普瑞赛斯反手关上舱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转过身,紫眸在略显昏暗的舱室内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那份压抑了万年的孤寂、思念,以及刚刚被博士的“破局”点燃的巨大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一步步逼近博士,星尘之躯散发出惊人的热意(虽然依旧是能量的感觉)。
“预言家…”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巨大的委屈,“…都这么长时间没陪我了…”
那语气,不像一个掌控前文明科技的冰冷存在,更像一个被冷落了太久、急需确认存在感的…恋人?
博士面具后的表情瞬间僵硬,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普瑞赛斯,等等…我们还有工作…灰钉那边…”
“工作?” 普瑞赛斯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奇异的魅惑和不容置疑的强势,“灰钉…暂时睡着了。它很‘满意’你的表演…”
她的身体几乎贴上了博士冰冷的防护服,星尘构成的手指抚上博士覆盖着面具的脸颊,那触感不再是冰凉,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能量感。
“…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博士!博士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了那张特制的能量稳定床上!
“普瑞赛斯!你…!” 博士的惊呼被堵了回去。
冰冷的金属面具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取下,露出了那张因新躯体而显得年轻、却写满了疲惫与惊愕的脸。
普瑞赛斯的星尘之躯如同流沙般覆盖上来,没有实质的肉体触感,却带来一种灵魂层面更加直接、更加汹涌的冲击!她的吻,带着星尘的微凉与灵魂深处的炽热,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冰冷的数据流与炽热的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博士的意识深处!那是万年孤寂的倾诉,是重逢的狂喜,是被“破局”智慧点燃的崇拜与占有,是超越了一切世俗定义的、病态而炽烈的…确认!
博士的意识在巨大的冲击下几乎失守!他想反抗,想推开这汹涌的灵魂交融,但普瑞赛斯的力量如同宇宙般浩瀚,她的意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渴求!冰冷的灰钉逻辑似乎真的被“满意”暂时安抚,蛰伏在意识深处,任由普瑞赛斯那压抑了万年的、属于“人”的情感洪流彻底爆发!
时间失去了意义。
昏暗的舱室内,只有星尘流淌的微光和灵魂层面无声的惊涛骇浪。冰冷的能量稳定床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普瑞赛斯如同不知疲倦的探索者,用星尘的躯体、用灵魂的触角,疯狂地确认着、索取着、烙印着博士的存在。从灵魂的共振到记忆的共享,从冰冷的逻辑推演到炽烈的情感宣泄…她仿佛要将这万年的空白,在这一刻彻底填满!
窗外的模拟光源从正午的炽白,渐渐变为黄昏的暖金,最后彻底沉入舰船内部的深邃夜幕。舱室内依旧没有开灯,只有普瑞赛斯周身流淌的星尘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映照着床上交缠(别问,问就是能量层面)的身影。
当最后一丝灵魂层面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普瑞赛斯如同餍足的猫,蜷缩在博士身边,星尘构成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紫眸半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慵懒与满足。博士疲惫地躺在那里,新躯体的神经末梢传来过载般的刺痛和一种灵魂被彻底“扫描”过的虚脱感。
“博士!凯尔希医生紧急通讯!维什戴尔队长在舒恩世界传回重要情报!需要您立刻…” 阿米娅焦急的声音突然通过舱内通讯器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普瑞赛斯不满地蹙起眉头,紫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冰冷。
博士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混乱。他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得厉害:“…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看向身边依旧慵懒的普瑞赛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工作。”
普瑞赛斯凝视了他片刻,紫眸深处那炽烈的光芒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满足和一丝未尽的叹息。她松开了缠绕的能量触角,星尘之躯重新悬浮起来,恢复了那副静谧空灵的姿态,只是紫眸深处,残留着尚未褪去的、万年孤寂被短暂填补后的慵懒暖意。
博士捡起地上的冰冷面具,重新覆盖住疲惫的脸庞。他最后看了一眼悬浮在幽暗中的普瑞赛斯,转身大步离开了舱室。门在身后滑闭,隔绝了那片星尘的微光与灵魂鏖战后的余温。舰船通道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维什戴尔情报的硝烟味。新的风暴,已然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