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在墙上晕染开来，像是一轮即将沉没的夕阳。墙角的空调已经关掉，暖风机持续工作着，干燥的热风从出风口缓缓吐出，在空气中形成热浪波纹，温暖了整个客厅。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窗外的城市灯火折射成模糊的光斑。
慕容瑶蜷缩在沙发角落，像只受伤的猫，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头发已经干了，有些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玄关处的手机已经被她拿到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接上充电线后，手机充上电，没隔一会儿，关机的手机突然亮起，自动开机。
无数的消息涌进来，十几通未接来电齐刷刷地跳在屏幕上，像是一场无声的轰炸。手机不断震动，在玻璃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慕容瑶盯着屏幕直到自动熄灭，锁屏上立即跳出连续微信通知：
——接电话
——你在哪
——我来找你
——你怎么了？瑶瑶？我来找你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拿过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点开，手指划过消息列表，前面还有他刷屏的消息，那些未读的语音条还带着小红点。点开后，第一条语音自动播放，箫莫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背景是在热闹的商业区，很多人声，衬得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瑶瑶，王特助排队买到了那个限定巧克力蛋糕，你和叶飞雪吃完饭，我来接你。
一条播完，语音自动切到下一条，时间显示是两个小时前。背景音变得安静许多，能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
——对不起，我爸那边有个很重要的酒会，要求我一定出席，你几点休息？我结束了来找你好不好？
又切到下一条，背景音变得更加安静，隐约能听到雨滴敲击车窗的声音。
——瑶瑶，你回家了吗？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下雨了噢。
——怎么回事？不接我电话？
——你在哪儿？
最后几条语音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最后一条语音显示是四十五分钟前。背景音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只有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和箫莫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不在竹韵轩。
——经理说你没吃饭淋雨走了，你在哪儿？
慕容瑶像触电般猛地按下锁屏键，然后迅速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她再也无法忍受那些关切的语音，它们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剜着她的心。
然而，就在她刚刚把手机放下的瞬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新拿起手机，手指紧紧握住手机的边缘，似乎在与内心的某种犹豫做着最后的抗争。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果断地刷开手机屏幕，熟练地切换到那个陌生号码的对话框。一个情报贩子，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及时联系她，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慕容瑶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你知道萧叶两家联姻的事，却没有联系我。”
发送出去后，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脉搏在耳边砰砰作响。
一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上终于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萧莫高价买断这个消息。不让扩散。
——尤其是你。
慕容瑶的呼吸猛地一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缓缓地垂下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那是一种自嘲和无奈的笑，哼哧哼哧的，听起来让人感到一阵心酸。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似乎还有新的消息传来。
——你知道了？这可不是我透露的，那是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客厅里异常安静，没有丝毫声响，只有暖风机发出的轻微嗡嗡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寂静所笼罩。慕容瑶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她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小桌子上，屏幕上的消息提醒不断闪烁着，似乎在催促她去查看。
她关掉了手机，任由那些消息在屏幕上无声堆积。她不想再看，也不愿再想。
矛盾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心。她宁愿箫莫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再和他分开，她也能咬着牙承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一面在暗处谋划着联姻，算计着她一无所知的棋局，一面又用那样温柔的语调哄她，告诉她仍是那个被他珍视的人。
多可笑啊。她明明早就明白的，六年前和六年后没有什么区别。
王阿姨说得对。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在他的世界里，算计是本能，权衡是常态。她不是没见过，更不是没经历过。可为什么……她偏偏对他存了不该有的期待？
是她自己蒙住了眼睛，以为不想起，就能当一切都不存在。
慕容瑶感到一阵眩晕，脑子有些懵，她发烧了，感觉得到身体关节在酸痛了，每一寸皮肤都像是在被火烤过。昏沉沉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闭上眼平复身体和内心的难受，看来那包感冒冲剂根本压不住汹涌而来的高烧。
茶几上的姜茶喝了一半，姜汁和水已经分离，黄色的沉淀物堆积在杯底，像是一层细沙。
慕容瑶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时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图书馆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光斑。箫莫靠在图书馆的走廊上对她笑，阳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一双眼眸深邃饱含笑意，她被迷得呆住，就在那里站着。
忽然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处豪宅的会客厅里，王芳优雅地抿着红茶，汝窑茶杯在她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间显得格外精致。
“我不在意他和飞雪有没有感情，我们这样的家庭都是这样发展下来的，”她冷酷直白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传来，“你们还年轻，觉得爱情很重要，但是，小瑶，你觉得你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梦里的自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我知道不是，但是为什么不能都拥有呢？我想试试。”
“可以，”王芳放下茶杯，认真地望着她说道，“但你会很辛苦，你会很容易受伤……”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混沌中拽出。停了一会儿，又听到门口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开门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更用力的敲门，指节叩在门板上的闷响在寂静的公寓楼里格外清晰。
她的意识慢慢回笼，迟钝地抬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王笑书”三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中格外醒目。
她挣扎着坐起身体，毛毯从肩上滑落，带起一阵凉意。平静下来的手机又亮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在不断闪烁着的手机。
“王笑书”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屏幕正中间，她缓了缓，让自己清醒过来，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笑书，你怎么……”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开门，”王笑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又似乎在门口响起。
她缓缓地转动着那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试图缓解一下那令人难受的酸胀感。然后，她穿上棉拖鞋，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为了避免摔倒，她急忙弓起身子，用双手紧紧地扶住沙发的靠背。
她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入到沙发的布料里。她咬紧牙关，拼命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摔倒。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她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终于重新恢复了清明。她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慢慢站直身子。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扶着周围的家具，缓缓地朝着玄关走去。当她打开灯的瞬间，强烈的光线如同一把利剑般刺向她的眼睛，她不禁眯起了双眼，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她凑近猫眼，向外张望了一下。只见走廊里的灯光昏黄而暗淡，在这片昏暗中，王笑书的身影显得格外修长挺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手中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拧开门，门开时带起的气流卷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玄关处的水渍还没干透，踩上去有点水感。
王笑书站在门口，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泛着银光的医药箱，见到慕容瑶开门，他挂断电话，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眼角微微弯起。
\"总算开门了，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他声音里带着刻意轻松的调侃，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泄露出藏不住的关切。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暗潮汹涌，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温柔与焦灼在其中交织。
慕容瑶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发丝有些凌乱，\"没，只是睡着了。\"她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抬手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