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洞窟。
清晨的微光穿透薄雾,为崆峒山的苍翠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带着松脂清香的冷风拂面而来,冲刷着口鼻间残留的血腥与浊气。
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这份宁静,却让劫后余生的三人感到一丝不真实的恍惚。
慕容澈腿一软,几乎又要坐倒在地,幸好被身旁的叶清瑶及时扶住。
他的手掌沾满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那根洁白的鹤羽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隔着衣料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叶清瑶的状况稍好一些,但握着玉虚剑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剑身上那属于三清虚影的宏大金光早已散去,只余下剑刃本身冷冽的寒芒,映着她苍白的脸。
玄鹤王负手而立,白衣胜雪,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恶战。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山峦,望向远方,眼神里没有半分松懈。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石阶上传来。
那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跳的节点上。
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一个身着朴素蓝色道袍的身影,自晨雾中缓缓走出。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中握着一柄拂尘,步履间却透着一股与天地相融的沉稳。
他的道袍一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伯。”
叶清瑶看清来人,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的恭敬。
来人正是崆峒派闭关许久的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目光却没有在叶清瑶身上停留。
他的眼神扫过慕容澈,又看了一眼那被金光净化过的洞窟,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崆峒的劫,只是一个引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在每个人的心头震响。
慕容澈挣扎着站直身体,躬身行礼。
“晚辈慕容澈,见过道长。”
清虚道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宇文宿渊逃走的方向,是兰州。”
他没有问战斗的经过,而是直接点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地方。
“白塔山,黄河畔。”
清虚道长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
“世人只知那里是俯瞰金城的名胜,却不知那座白塔之下,镇压着陇右地脉最暴戾的一道残魂。”
他的话,让慕容澈的心猛地一沉。
“那道残魂,不是妖,不是魔,而是这片大地初生时,最为狂躁、最具毁灭欲的一部分。”
“一旦被释放,浊气会倒灌黄河,整座金城,乃至方圆百里,都将化为一片死地。”
清虚道长的描述没有丝毫夸张,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这平静,比任何声嘶力竭的警告都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慕容澈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罗盘。
那已经黯淡无光的罗盘,在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竟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缕极其微弱的青光,在罗盘的纹路间一闪而逝。
几乎是同一时刻。
嗡——
叶清瑶拄在地上的玉虚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从剑柄处亮起,沿着剑身流淌,与慕容澈罗盘上那缕青光遥相呼应。
一青一白两道光芒,在空中交错了一瞬。
虽然微弱,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同源而生的奇异感应。
叶清瑶垂眸看着自己的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慕容澈。
“兰州,我随你同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决定。
玉虚剑与堪舆罗盘之间的联系,已经预示了此行的必然。
慕容澈看着她,眼中的疲惫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有些宿命,无需言语。
清虚道长看着二人,花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宇文宿渊妄图解开全部封印,引地脉浊气灌体,化身为真正的尘世之魔。”
“此去,九死一生。”
他拂尘一甩,转身看向通往山下的道路。
“去吧。”
“这不仅是你们的宿命,也是这片土地的宿命。”
玄鹤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澈与叶清瑶,那清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期许。
下一刻,她的身影化作点点白光,随风消散。
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语,在山间回荡。
“兰州城,本座等你。”
晨光彻底驱散了薄雾。
崆峒山顶,只剩下慕容澈与叶清瑶。
他们望着西方的天际,那里,黄河穿城而过,一座古老的白塔,已经等待了千年。
新的风暴,正在那座名为金城的古老都市上空,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