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晨光,并未带来丝毫暖意。
那缕微弱的青光早已消失无踪。
慕容澈摊开手掌,视线凝固在那枚古老的堪舆罗盘上。
原本黯淡的盘面,此刻正被一种诡异的血色光芒所占据。
光芒并不炽烈,反而透着一股阴冷的死气,仿佛是从九幽地府渗透而出。
罗盘中央的指针,不再是轻轻摇摆,而是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低鸣。
它的尖端,如同一根被烧红的毒针,死死地钉向西方。
那个方向,是兰州。
这红光,比清虚道长任何一句警告都更加直白。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慕容澈的手臂,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握紧了罗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苍白。
叶清瑶没有问。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不祥的红光之上。
玉虚剑安静地悬于她的腰间,剑鞘上的纹路,在红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一张张无声哀嚎的脸。
她抬起头,望向崆峒山下的天空。
刚刚被晨光洗净的苍穹,不知何时,已重新被云雾所笼卷。
那些灰黑色的云气,不似寻常流云那般舒卷,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详的意志,在空中缓缓蠕动,汇聚。
它们扭曲、盘旋、堆叠。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幻化成一座巨大无比的白塔轮廓。
那塔影悬于天际,上接苍穹,下临尘世,轮廓清晰得令人心悸。
仿佛白塔山的本体,将其千年的怨与戾,投射到了这片天空。
一场关乎陇原地脉存亡的终极对决,已然拉开了序幕。
“走。”
慕容澈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将罗盘塞入怀中,那股冰冷的震颤感,隔着衣物,依旧清晰地贴着他的胸膛。
叶清瑶点了点头,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两人不再有片刻迟疑,转身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疾行。
山风呼啸而过,吹起的不再是松涛,而是某种沉闷的呜咽。
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那是地脉深处传来的、濒死的呻吟。
下山的石阶,似乎也变得比来时更加湿滑、阴冷。
他们没有御风,也没有施展任何轻功。
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才能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
这片他们誓要守护的大地,正在发出最痛苦的哀鸣。
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兽脆弱的脊背上。
行至半山腰,慕容澈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首望去。
山巅之上,清虚道长那瘦削的身影依旧伫立,宛如一尊与山石融为一体的雕像。
他没有看他们,而是仰头望着天空中那座不祥的塔影,眼神悲悯。
无需言语。
慕容澈收回目光,胸口那枚罗盘的震动,愈发急促。
催促着他,也催促着这片土地所剩无几的时间。
他们加快了脚步,身影在崎岖的山道间化作两个疾行的黑点。
前路,通向那座被黄河穿过的古老金城。
也通向那座,即将引爆一切的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