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闻言一愣,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
“为何不进来说?”
他看向曹绝,声音里带着些疑惑。
曹绝踌躇一番,内心似乎无比纠结。
随即他抬起头,脸色复杂地看向张景,张了张口,嘶哑着说道:
“能不能放过我表舅?”
张景怔了怔,但很快便想到对方所说之人是曹晖。
“至少……先让他从狱中出来,之后离开京城便是……”
听到曹绝支支吾吾的声音,张景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脸色平静地看向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可能。”
“这并非只是我与他之间的私怨纠葛,而是他既已犯错,便该担起应有的罪责。”
“否则,律法何在?世道的公道又何在?”
张景的语气平淡,但里头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听到这些话,曹绝僵硬的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紧接着,他竟是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张景劝道: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表舅他身后可是……”
“曹绝!”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顷刻间,数十道黑影已如鬼魅般立在厢房门前。
只见一个人从那些黑影中缓缓走了出来,脸上的阴鸷之气却怎么都掩不住。
那人斜着眼打量曹绝,嘴角忽地向上一挑,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嘲弄:
“曹绝少爷,您怎得还是这幅懦弱性子?也难怪讨不得老爷喜欢,到底不是个当武夫的料啊。”
曹绝听了这话,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但他却反常地没有张口喝骂,而是紧绷着脸,朝张景一个劲使眼色,看那样子像是提醒他快些脱身。
张景见状微微眯眼,偏过头瞥了眼院内角落的几道黑影——他此时想要脱身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索性抬头望向那个从黑影中走出来的人,端详一番,却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
但那人瞧着张景神色,似乎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忽而低笑一声,嘴角微勾,缓缓开口道:
“张公子,在下乃石阳侯府管事,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
沧州。
天上的日头依旧是往日的模样,斜斜地挂在城楼飞檐上,却照不暖空荡荡的长街。
城内街道上的那些摊贩不知所踪,往日熙攘的米市里看不到人影,就连酒铺前悬挂的旗子上也都落了层薄灰,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晃动。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昔日车水马龙的长街,如今冷寂得仿若一座死城。
巷子深处寒风肆意穿梭,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只是那道声音,不知夹杂了风的悲鸣,还是哪户人家低声传来的呻吟。
街头巷尾,隐隐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
可尽管如此,城内仍有不少人奔波不止。
他们多数身着白袍,个个都是行医的大夫。
这些人在沧州城里从早忙到晚,多是去往一个叫做琼月楼的地方。
而说起这琼月楼,原本竟是个青楼,可如今却没了往日的模样——楼里寻不见一个伎人清倌,反倒是摆着一张张病床。
此时,一道丰盈的身影正静立于楼宇之中,细细打量着内里的陈设布置——此人正是白婧。
只见她眉宇间满是愁容,那张素净的脸庞上也未施半点粉黛,显然是已经无暇顾及。
“白大人,如今此处已经收拾妥当,要不先让头批百姓住进来?”
一名沧州本地的老医师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白婧听了这话,低头思忖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可她眉间紧蹙的愁绪却是丝毫未散。
抬眼却见那医师就要去张贴告示,她急忙又扬声将其唤住:
“刘叔,先前托您送的信可曾递出去了?”
老医师先是一怔,随即拱手应道:“早些天在下就差人送了,只是……”
他话到嘴边忽又顿住,声音也跟着迟疑起来。
白婧见状心头一紧,追问道:“只是什么?”
她的话音里已带了几分急切。
“只是如今想寻个靠得住的脚力实在太难,那封信拖到昨日才往京城送去……”
“刘叔!”
白婧闻言顿时拧紧眉头,俏脸上满是焦灼之色,“你可知如今局势是何等严峻?”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只想着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半晌,白婧才看向楼里的小厮,轻声问道:“你们家柳老板去了何处?”
小厮闻言愣了愣,这才答道:
“往京城去了!”
听闻此话,白婧眉宇间的阴沉之色总算是消散了些许,目光也朝窗外掠去。
她仿佛看到了城门口那写有“严禁聚集,违者严惩”的告示。
如今的沧州,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不见天日,民不聊生。
……
“石阳候?”
张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之人,摇了摇头:“没有听过。”
管事闻言忽地大笑起来,也不管眼下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笑声听着更是格外疹人:
“没听过?那我便直说了,我家侯爷,也姓曹。”
“你们是曹晖叫来的?”
张景神色微凝,面上虽不动声色,体内的太素诀却已悄然运转起来。
管事此时也收起了笑容,声音里夹杂着一股寒意:
“你惹错人了,张公子。”
说罢,他猛地挥了挥手,四周的那些黑影便随之暴起,如同饿狼捕食般朝张景围杀过去。
但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张景手中的几根银针便疾射而出,径直刺向那名管事。
趁着那管事挥袖格挡的眨眼功夫,他身形一闪,如游鱼般顺着那道空隙钻了出去——
此时四面八方皆有刺客,而这正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张景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太医院里飞奔,还刻意选择了些自己所熟悉的道路。
他的眼神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半分慌乱。
但很快他便发现身后的那些刺客还是紧追不舍,很难甩开,如此一来,只怕不出片刻就要被擒拿。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却见迎面有一道银白弩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