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蘘听到张景的问题,先是一怔,细眉微蹙着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此事我其实也查过些时日,可始终没摸到什么头绪。”
紧接着她声音低了几分:
“毕竟我肃正卫的身份极为隐蔽,不好抛头露面亲自去查。”
“可让底下人去办,又总觉得处处受着阻挠,像是有双眼睛盯着似的。”
话说到这儿,她又忽然抬眸,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你若真想查,不妨去柏镇看看。那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多谢。”
听闻此言,张景起身道谢。
可等他刚直起腰,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上身竟纹丝不挂!
张景老脸一红,急忙抓过搭在榻边的衣衫穿了起来。
柳蘘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等他收拾妥当,才起身将其送到门边。
等到张景临走时,她又提醒道:
“你若是要查这些,还得多加小心。”
“这事怕是牵连甚广,不然我也不会半点实在消息都探不到。”
张景听到后点点头,笑着谢过柳蘘,随即便转身离去。
回到街上时,暮色已浓。
他绕着新建的几处隔离坊走了一圈。
见到里边的几个医师正在忙着热火朝天,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景象后,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街道上几个百姓认出了他,纷纷停下脚步道谢。
其中还有几个先前闹着要出城的百姓,此时也略带羞愧地看着张景,眼神里也满是感谢。
张景笑着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回了州府。
随即,他寻来那位山羊胡主簿,打听柏镇的位置。
“柏镇啊……”
主簿捻着胡须想了想,
“离州城得有个两三天脚程,在沧州最南边,说是镇,其实也就比寻常村子大些。”
“大人要去那边?”他问道。
张景笑了笑:“帮一个朋友问的。”
……
当天夜里,州府侧门悄悄溜出一道黑影。
那人身穿夜行服,悄无声息地出了府后,又不知从何处又找了只马匹,翻身上鞍便朝着柏镇疾驰而去。
他正是张景。
原本张景并不会骑马,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好在他学起来快。
从京城来沧州的路上,在整治疫灾之余,他便跟着卢俊风学了些骑术。
如今虽算不上娴熟,但至少也能驾驭着马匹赶路。
张景连夜奔波,累了便吃些带在身上的干粮,坐下来运转太素诀调息片刻。
柳蘘先前那番治疗,不仅理顺了他体内紊乱的气息,竟还隐隐助他的太素诀精进了几分。
只是眼下事急,张景没心思琢磨突破第五转的事,而是马不停蹄地往柏镇赶。
第三日午后,张景终于看到了柏镇的轮廓。
的确如主簿所说。
柏镇说是镇,看上去却简陋得很。
稀稀落落的土坯房沿着土路铺开,连个像样的牌坊都没有。
马蹄声惊动了镇里的百姓,几个汉子循声从屋里走出来,眯着眼打量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善:
“你是干什么的?”
张景翻身下马,脸上堆起和善的笑:
“在下要去永州,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
听闻此言,那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半天没说话。
半晌,才有个年纪稍大的老者走出来,上下打量他一番,才沉声道:
“年轻人,喝水可以,但你喝完就得走。”
“好好好,我喝完就走。”
张景连忙应承,脸上依旧挂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随即他便跟着老者走进一户屋子,坐下喝起了水。
可一碗水喝完,张景又要一碗。
直到喝完五碗水,那老者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时,张景忽地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坏了,喝太快了,请问有茅房吗?”
老者厌恶地后退半步,朝院外喊了一声:
“刘柱,带他去找个茅房!”
一个身形略胖的汉子应声走进来,拽着张景就往外走。
老者看着两人背影,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看紧了!”
随即老者也走出屋子,看向围上来的几个村民,压低声音问:“查清楚了?”
“看那匹马,不像是官府的。”有人回话。
老者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又传来刘柱气喘吁吁的喊声:
“六爷不好了!那人跑了!”
……
此时的张景正在几条窄巷里快速穿梭,朝着镇子中心跑去。
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两旁的土坯房门窗紧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感。
可他跑着跑着,眼前却豁然开朗——
那里竟是一片极大的空地。
随即他看到眼前一幕后,猛地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空地上堆着大片大片的废墟,断梁残柱杂乱地摞在一起。
像是有好几座楼倒塌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清理,场面触目惊心。
张景当即瞪大了眼睛,正想再走近看清楚些,身后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年轻人,你走错了路吧?”
张景闻声回头,只见身后的巷口已经聚起了二十多个汉子,个个身强力壮,手里还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
而先前引路的老者站在最前头,脸色阴沉,看不出半分和善。
“确实是走错路了,”
张景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朝身后的废墟指了指,
“但你们不准备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轰然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者冷声笑道,随即面色一沉,朝身后众人指使道:
“给我杀了他!”
众人闻言,就要往前冲去。
可就在这时,张景却突然扬声喝道:
“肃正卫在此!谁敢动手!”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冲在最前头的几个汉子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的狠厉也变成了错愕。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沧州疫情一案。”
张景往前踏出一步,声音里充满威压:
“尔等莫非是要刺杀朝廷命官?”
此时那被叫做六爷的老者闻言也微微眯眼望了过去,半晌没有开口。
就在张景以为自己计谋将要成功时,却又听六爷嗤笑一声,嘴角浮起不屑的笑容:
“肃正卫?小伙子,你怕是不知道,肃正卫里头哪怕是最末等的,也得是二品巅峰的武夫。”
他上下扫了张景一眼,语气里的嘲讽更浓:
“你这刚跻身四品的身手,也敢谎称肃正卫?莫不是要老夫笑掉大牙?”
张景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同时心里头把秦河骂了千百遍——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从未跟自己提起过。
但没等他有所反应,老者已再度开口,声音冷厉:
“不过就算你真是什么朝廷命官,今日也得死在这了。”
“知晓柏镇之事的人,都活不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些手持长刀的汉子再无半分犹豫,刀光直逼张景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