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白换上一身素净的连衣裙,刻意让眼底带着几分未褪的倦意,敲响了薄云封临时住处的门。开门的是小陈,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下,眼神里带着警惕。
“我找薄爷,”她声音放得轻柔,指尖微微颤抖,“关于蓝正的事,我想起些细节,或许对你们有用。”
薄云封正在整理航海图,闻言抬眸:“进来说。”
苏白在他对面坐下,手指不安地绞着裙摆,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开口:“昨天发烧时昏昏沉沉的,倒想起些被忽略的事……蓝正出事前三天,我在东南灯塔附近见过他。”
薄云封笔尖一顿:“东南灯塔?”那里不在之前标注的任何航线范围内。
“嗯,”苏白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边的海图上,“他当时和一个女人在争执,离得远听不清内容,但那女人的侧影……很像归笙。”
她刻意顿了顿,观察着薄云封的神色:“我本来觉得是看错了,毕竟归笙怎么会和蓝正起冲突?可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蓝正还推了她一把……”
薄云封没说话,指尖在海图上东南海域的位置敲了敲。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出情绪。
“这事我没跟别人说过,”苏白低下头,声音带着愧疚,“总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万一给归笙添麻烦……但现在查案要紧,或许这就是关键线索呢?”
薄云封收起海图:“知道了。”
苏白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像是还没痊愈,却恰好避开了他递来的搀扶:“那我不打扰了,你们……你们小心。”
走出房门的瞬间,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东南灯塔是她早就踩好的点,那里不仅有云川的日记,还有当年沉船时留下的残余炸药——是她特意让人埋下的“惊喜”。
薄云封必然会带着蓝归笙去核实线索,而那些觊觎宝藏的人,也该收到她匿名寄出的灯塔坐标了。
她站在楼下等车,看着薄云封住处的窗户,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等蓝归笙在灯塔下被炸药和追兵困住,看薄云封是先救线索,还是先救那个总碍眼的女人。
就算他真的救了蓝归笙也没关系,只要让他看见蓝正和妹妹争执的“证据”——那封她模仿蓝正笔迹伪造的信,足以让他们之间生出新的裂痕。
十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这几天。她苏白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包括薄云封。
薄云封合上海图时,金属活页发出轻响。他抬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蓝归笙,她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门框边缘的木纹,显然刚才苏白的话她全听见了。
“去不去?”他直接问,语气里没带任何倾向。
蓝归笙抬眼,阳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把眼底的审视照得分明:“她说是东南灯塔,你信?”
“半信半疑。”薄云封起身,走到她面前,“信的是她没必要编造一个具体地点,疑的是她突然想起的时机太巧。”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东南海域确实有座废弃灯塔,十年前那片海域出过三起沉船事故,都没查出原因。”
蓝归笙挑眉:“所以你想去查。”
“是我们。”他纠正,“苏白的话里有个破绽——我查过蓝正出事前三天的行踪,他在港口处理货物,根本没去过东南海域。”
她愣了下:“那你还……”
“但她提到了你和蓝正争执。”薄云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才是关键。不管是真是假,她想让我们去灯塔,我们就得去看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微型扫描仪,“小陈刚发来的,苏白昨晚联系过三个境外号码,都和当年打捞沉船的团伙有关。”
蓝归笙指尖一顿:“她把坐标给了那些人?”
“恐怕不止。”薄云封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刚才抠出红痕的地方,“她想让我们和那些人在灯塔碰面,最好两败俱伤。”
“那还去?”
“去。”他说得肯定,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正好把这盘棋下活。那些人是冲着沉船宝藏来的,苏白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我们,是冲着蓝正的真相来的。”他低头,视线与她平齐,“但去不去,最终看你的意思。毕竟她编的戏里,你是主角。”
蓝归笙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笑了,抽回手往门外走:“走啊,还等什么?”她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带了点促狭,“总不能让薄爷一个人去拆‘惊喜’,万一炸坏了你那张哄人的嘴,多可惜。”
薄云封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跟上去,顺手带上了门。阳光穿过走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对了,”蓝归笙突然停下,“那封所谓的‘争执证据’,你打算怎么处理?”
“伪造的笔迹太明显。”他漫不经心地说,“留着,回头当礼物还给苏白。”
船驶离港口时,晨雾刚散,海面铺开一层碎金似的阳光。蓝归笙靠在船舷上,看着薄云封站在驾驶舱里调试定位仪,他指尖划过屏幕上东南灯塔的坐标,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那些人大概会比我们晚两小时到。”薄云封走出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小陈带了队人在灯塔附近隐蔽,等他们自投罗网。”
蓝归笙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苏白算准了我们会去,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赌的是我们会顾着查线索,分心应对追兵。”薄云封靠在她身边,海风掀起他的袖口,露出腕上一道浅疤——是十年前在荒岛被礁石划破的,“也赌你会因为蓝正的事乱了阵脚。”
她低头抿了口咖啡,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我和我哥确实吵过架。”
薄云封转头看她。
“他出事前一周,”蓝归笙望着远处起伏的浪,“非要把一批‘特殊货物’装上船,我问是什么,他只说是能让蓝家翻身的东西。我查过那批货的清单,根本就是空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跟他大吵一架,说他被利益冲昏了头,他摔了杯子,说我不懂他的难处。”
原来苏白说的争执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只是被她偷换了时间和地点。
薄云封沉默片刻,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所以更该去看看。或许灯塔里藏着的,不只是云川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