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玻璃厂仓库门口,手里捏着一份名单,目光在纸上扫来扫去。他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码放的玻璃板,阳光透过高高的天窗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光带。
“轮岗第一天,大家别紧张。”他把名单折成小块塞进口袋里,“阿芳今天负责创意策划,小林负责执行流程。你们不是换了个名字,是换了副眼镜。”
阿芳抱着笔记本站在角落,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刚从一个复杂的Excel表格里爬出来还没缓过神。小林则蹲在地上,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翻看手头的项目进度表,嘴里嘟囔:“这流程也太复杂了吧?我是不是该去学个工程管理?”
“你先把自己那堆创意整理清楚再说。”阿芳瞥了他一眼,“上次你说‘这个方案只要灵感到位就能落地’,结果呢?”
“结果不是你收尾的嘛。”小林笑嘻嘻地回嘴,“你看,我们多互补。”
“互补不等于省事。”刘好仃插话,“你现在得自己收尾。”
小林愣了一下,三明治咬到一半停在嘴里,表情像是被塞了一嘴棉花。
晨会结束,大家各自散开,筹备组的人围坐在休息区的圆桌旁,开始讨论“破界·共融”活动的具体安排。有人建议户外拓展,有人说不如组织一次工厂内部寻宝游戏,还有人提议干脆搞个卡拉oK大赛。
“咱们不是来唱歌的。”刘好仃敲了敲桌子,“重点是协作挑战,让大家在合作中找到彼此的节奏。”
“那具体怎么操作?”阿芳问。
“先体验后设计。”刘好仃拿出一张草图,“你们先模拟一个小任务,看看实际执行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
“比如?”小林抬起头。
“比如——蒙眼搭桥。”刘好仃指了指图纸上画的模型,“两个人一组,一个人蒙眼,另一个人只能用动作指挥,完成搭建任务。”
“听起来像情侣默契测试。”小林嘀咕。
“那就当情侣练练。”刘好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下午三点,场地定在老车间空地。”
第二天一早,天气预报说有阵雨,但天空却出奇地晴朗。阳光洒在厂区的地面上,反射出金属和玻璃交织的光泽。
团建动员会在会议室召开。刘好仃站在白板前,指着几个关键词:“开放、协作、融合。”
“我们造的是能反射光的玻璃,不是遮光的墙。”他说,“如果每个人都只守着自己的那一块,那整个团队就是一面碎玻璃拼的镜子,照不出完整的影子。”
有人低声笑了,气氛轻松了一些。
“这次活动的成绩会纳入季度绩效加分项。”刘好仃补充了一句,底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不会吧,连团建都要打分?”有人小声抱怨。
“这不是打分,是激励。”刘好仃笑了笑,“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不去,但我保证,你会错过一次真正认识同事的机会。”
会议结束后,阿芳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轻声说了句:“希望别下雨。”
这句话刚好被经过的小林听见。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刚收到一条消息:“下午可能有雷阵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截图删掉了。
活动当天,老车间外的空地上已经布置好了道具。几根木桩竖在地上,上面架着横梁,旁边还有一堆平板和绳索。
“任务很简单。”刘好仃拿着喇叭,“两人一组,一人蒙眼,另一人只能用手势指挥,目标是在十分钟内完成一座‘桥’的搭建。”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小林戴上眼罩,立刻陷入黑暗世界。
“你往左半步。”阿芳伸出手,比划着方向。
“哪边是左?”小林的声音带着点慌乱。
“你右边是右,左边是左。”阿芳有点无奈。
“我说你能不能说得更明确一点?”
“你能不能别废话,快点走!”
两人在原地转了几圈,差点撞到旁边的器材。其他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有的人在喊“往前”,结果对方往后;有的人直接放弃沟通,自顾自搭了起来。
“时间还剩五分钟!”刘好仃提醒。
“你快点啊!”阿芳急了。
“我看不到啊!”小林也急了。
“那你闭着眼也能想到吧!”
“我闭眼不代表我能飞!”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他人也开始互相指责。
刘好仃抬手示意暂停:“大家都停下。”
他走到中间,看着这群满脸汗珠的年轻人:“刚才的任务失败了,不是因为你们笨,是因为你们没有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理解。”
“阿芳,你觉得小林为什么会卡住?”
“因为他听不懂我的指令。”阿芳脱口而出。
“小林,你觉得阿芳为什么总是让你来回走?”
“因为她不知道我看不见。”小林叹了口气。
“对。”刘好仃点头,“所以现在,我们要重新分配角色。每个人轮流担任‘观察者’,记录对方的工作方式。”
他指了指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张:“你来试试指挥。”
老张点点头,接过眼罩给搭档戴上,然后轻轻把手放在对方肩上,做了个向左的手势。
动作缓慢而坚定。
五分钟后,他们竟然真的搭起了桥。
刘好仃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活动结束,大家坐在地上喘气,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没想到老张这么厉害。”小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以为他只会修机器。”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刘好仃靠在玻璃堆边上,语气平静,“关键是你愿不愿意花时间去听。”
“刘哥,”阿芳忽然开口,“你觉得我们会变成一块完整的玻璃吗?”
“会的。”刘好仃笑了笑,“不过不是靠胶水,而是靠光。”
远处的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散了人们脸上的疲惫。
太阳快要落山了,厂区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谁在悄悄点亮了一盏盏希望。
小林正低头收拾东西,忽然听到阿芳说:“你知道吗?今天本来要下雨的。”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背包拉链拉紧了些。
刘好仃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回去吧,明天还有新任务。”
夜色渐渐笼罩了玻璃厂,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有人踩到了湿滑的地面,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小心!”刘好仃快步上前扶人。
而小林,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瓶不小心打翻的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