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培训室门口,手里拎着一沓刚打印出来的《玻璃切割安全操作手册》。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手册封面上,反射出微微的光晕,像是给这些枯燥的文字镀了层金边。
“今天开始正式培训。”他走进教室时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你们以为玻璃就是拿来切、拿来看的?错,它是靠精确和默契活着的东西。”
阿芳坐在第一排,正在翻看自己手写的笔记,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刘好仃一眼,嘴角微扬。
小林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脚尖点地轻轻晃着椅子:“刘哥,咱这培训是不是还得考试啊?”
“考试?”刘好仃把手册发到每个人桌上,“你先别想着考不考,能记住‘三不切’原则就不错了。”
“哪三个?”小林眨眨眼。
“心情不稳不切,工具不清不切,指令不明不切。”刘好仃说得干脆,“尤其是最后一个,上次搭桥失败,不是谁笨,是沟通出了问题。”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仿佛那场失败还在大家的记忆里嗡嗡作响。
实操课安排在下午,地点就在老车间的一角。机器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玻璃碎屑的味道,还有金属台面反射出的冷光。
“注意看刻度。”刘好仃拿着一块标准厚度的玻璃示范,“每差0.1毫米,都可能影响整块玻璃的承重结构。”
小林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接过测量尺,低头一看:“这个单位换算……”
“不用换算,直接读数。”刘好仃提醒,“你要是连这点数字都搞不清楚,以后怎么上质检线?”
小林没吭声,开始测量。可当他报出数值时,刘好仃眉头一皱:“不对。”
“哪儿不对?”小林不服气。
“你刚才说的是四点七,实际是四点二。”刘好仃走过去,指着手中的样品,“你的眼睛没问题吧?”
“我眼睛当然没问题!”小林瞪大眼。
“那就说明你心不在焉。”刘好仃语气平静,“再练一次,这次必须口述步骤。”
小林嘟囔着重新测量,一边测一边念叨:“确认基准点……对齐刻度线……读数——四点二。”
“这才像话。”刘好仃点头,“记住了,动作可以慢,脑子不能停。”
阿芳在一旁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看着小林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下次沟通培训,得让他先学会听,而不是急着说。
第二天上午,非语言沟通专项培训如约而至。
阿芳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支马克笔:“今天我们不上嘴,上手。”
“啥意思?”有人问。
“意思就是——不准说话。”她一笑,“我们做手势模拟训练,先画流程图,再用手势表达。”
刘好仃适时插话:“就像昨天搭桥,有人一句话不说,反而最靠谱。”
老张坐在角落,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敲打桌面。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总觉得嘴巴不开,心里就没底。
“来,两人一组。”阿芳分组,“搭档之间轮流当‘指挥官’和‘执行者’。”
小林和阿芳被分到了一起。他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随着练习深入,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准确理解阿芳的手势意图。
“你这人其实挺会看人的。”阿芳在纸上写完流程后,冲他比了个“oK”。
小林回了个“耶”的手势,脸上难得露出认真表情。
轮到老张时,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搭档面前,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向左”手势。搭档点点头,开始调整位置。
整个教室静得出奇,只有纸张翻动和轻微的脚步声。
刘好仃站在后排,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他转身对阿芳低声说:“看来沉默也有它的力量。”
阿芳点头:“有时候,少说话,才能真正听见别人想说什么。”
第三天,双人互评机制正式启动。
每人桌上都放着一张匿名评分表,上面写着几个简单的问题:“你认为搭档在操作中最需要改进的是什么?”、“你觉得搭档做得最好的一点是什么?”
小林拿到表格时脸色不太好。他的评价栏里赫然写着:“太急躁,不听别人意见。”
“谁写的?”他皱眉。
没人回答。
“这玩意儿公平吗?”他嘀咕,“背后打分,跟背刺有什么区别?”
刘好仃走上前:“这不是打分,是反馈。你看,这条‘动手能力强’也是你的优点。”
“可我还是觉得不公平。”小林不服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人会觉得你急躁?”刘好仃反问。
小林愣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阿芳适时插话:“所以我们会加入正向反馈模块,让大家不仅能指出问题,也能互相鼓励。”
刘好仃点头:“而且,接下来我们要试行导师制,老带新,互相学。”
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培训结束那天,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淡淡的橘红。
刘好仃站在车间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学员名单。风吹过,他眯了眯眼,像是在计算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老张。
“刘哥。”老张开口,“我跟小林说了句话。”
“哦?”刘好仃回头。
“我说,我当年也急,后来发现慢下来,才能看得清楚。”
刘好仃笑了:“你这句话,比我讲一天都有用。”
老张点点头,转身离开。
刘好仃站在原地,望着远方的天空。远处的玻璃墙映出晚霞的光,像是一整面镜子,把希望折射进了每一个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办公室。
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扉页上那句“玻璃要拼成墙,不是靠胶水,而是靠光”,在夕阳余晖中静静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