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城外发生了什么?”
“北州军怎么忽然杀了自己的主将?”
“前头那些步兵应该是刺客假扮的,后面那个骑兵不是来接应他们主将的吗?怎么忽然把他们主将一箭穿心了?”
“不对,那人是——”
“是霍炎!”
忍冬看到战场上那个将北州主将一箭穿心的青年骑兵抬头望城楼上看来,明明隔得那么远,那人穿着北州骑兵的兵甲,提着跟那些士兵相同的剑,可她仍旧在千军万马中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霍炎。
霍炎没有独自离开。
他带人假扮成北州兵在战场上暗杀了北州主将!
主将一死,北州军立刻就乱了,众人哗然。
霍炎举高了手中滴血的长剑,高声喊道:“我乃当朝九皇子霍炎!索宏恺勾结瑞王霍炀,为一己私欲攻打西州,祸乱江山,现已付诸!念北州军受其蒙蔽,弃械投降者不杀!”
霍炎曾经在这片战场上中了叛军的奸计,被生擒,受尽屈辱。
如今在同一片战场上他用计暗杀了北州主将,在这里去失去的尊严和骄傲,都在这一瞬间重新拾起。
兵不厌诈。
霍炀曾经败于这四个字,如今也赢在这四个字。
一众假扮成北州军的刺客跟着九皇子齐声高呼:“念北州军受其蒙蔽,弃械投降者不杀!”
“念北州军受其蒙蔽,弃械投降者不杀!”
“念北州军受其蒙蔽,弃械投降者不杀!”
众人齐齐连喊三声,在场不少北州军都心生动摇。
毕竟西州城攻打了三天三夜都攻不破,这块硬骨头实在是啃不动,如今连他们北州主将都死于九皇子之手,可见天佑西州……
在北州军准备缴械投降的时候,索宏恺的副将忽然举刀大喊:“不能信他!”
“西州死了这么多人,岂会跟我们善罢甘休?现在他们说缴械投降折不杀不过是想骗我们放下兵器,等西州军一来,立刻就会和我们秋后算账!”
当过兵的都知道缴械不杀,那是两军厮杀之前开出的条件,在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之前尚且不能全信。
更别说他们强行攻打西州城三天三夜,造成西州伤亡无数,现在九皇子说什么缴械不杀不过是因为现在西州城中缺兵少将,暂时不能拿人数如此之众的北州军怎么样做出的权宜之计。
一旦长安王带着西州军回援,到时候一定要他们北州军血债血偿。
索宏恺的副将这么一喊,原本都准备放下兵刃的那些北州军立马又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若是放下屠刀之后就要任人鱼肉,那谁还敢放下手中的兵器?
宁可战到最后一刻,也不能缴械投降!
索宏恺的副将见状立刻再次开口道:“拿下九皇子!攻破西州城,咱们就是拥立瑞王登基为帝的大功臣!”
有些北州兵被眼前巨大的饼冲昏了头脑,举着刀剑就朝霍炎围杀过去。
“殿下小心!”十几个装扮成北州军的九皇子暗卫将霍炎围成一圈将其护住。
霍炎提剑斩杀不断冲杀过来的北州军,他看着自己的护卫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杀红了眼。
城楼上的忍冬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霍炎!”
春枝一手撑在城墙上,看着霍炎跟数不清的北州军抵死拼杀,那些北州军虽然不敢杀九皇子,但是往他胳膊、腿伤砍了一刀又一刀,哪怕霍炎这几年潜心习武,长进颇多也扛不住这些北州军用车轮战围攻他。
春枝看着这一幕,沉声吩咐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接应霍炎!”
身后几个西州官员闻言立刻开口道:
“王妃不可!”
“此时打开城门无异于放北州军进城啊!”
“九皇子的命固然重要,可跟数十万西州百姓相比……”
“霍炎是为了保住西州城才上战场暗杀北州主将的!”春枝厉声打断他们,“如今霍炎身陷囹圄,我们作为被他保护的人难道要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
有人说:“他是九皇子,北州军只会杀他,不敢真的杀他。”
“舍一人而护满城百姓,王妃,这事换做是谁都知道该怎么取舍,若是今日王爷在此也定然会做出跟我们一样的决定!”
“不!”春枝斩钉截铁道:“他不会!”
春枝说:“若是霍峥在此,定然会护一人,也护满城百姓!”
方才说出九皇子落入北州军之手不会死只会伤的人,说舍一人而护满城的人顿时都有些羞愧,可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
春枝说:“火墙势头尚盛,此刻打开城门接应霍炎,只要动作够快就能关上城门拦住后面的北州军。”
她说着,立刻喊了声“江河。”
“属下在。”
江河立刻应声上前。
江河是霍峥的暗卫头子,也是他最得力的部下,霍峥离开西州的时候特意将他留给了春枝,让他一切听从王妃调遣。
春枝说:“你带着几个轻功好的暗卫乘绳索下城楼去接应霍炎,救到人之后立刻抢马回城,不可有一刻的逗留,我会让人打开城门片刻放你们进城。此事艰险,耽误片刻便会祸及满城百姓,你可敢一试?”
江河不假思索道:“属下愿斗胆一试!”
“好。”春枝又点了十个暗卫的名字让他们跟着江河一起去救霍炎。
城楼上众人很快就拿来了绳索,让江河等人拽着绳索施展轻功越过火墙冲到北州军里头救人。
于此同时,春枝再次开口:“弓箭手掩护!”
“是!”城楼上数百弓箭手齐齐应声,引弓拉弦,瞄准了那些北州军。
在霍炎被一轮又一轮的北州军伤的体无完肤,站也站不住,只能以剑撑地强行维持站立的时候,他想抬头再朝城楼上看一眼。
那里有他隔着千山万水都忘不掉的人。
那个人跟他说,会记得他。
霍炎想抬头再看一眼她的模样,来日奈何桥再相逢,也好跟她说一句:
你看,我不是胆小鬼。
我也并非一辈子都是自私自利又坏脾气的人。
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听,你说的话,我却不能不入心。
即便西州城的人眼睁睁看着霍炎被被围攻没有出城救援,他也不怨恨。
他想来只管自己愿不愿意做,不问值不值得。
其实霍炎这些北州军想活捉他,拿到霍炀面前邀功,只要他弃剑投降,这些北州军乐得留他一命。
可他已经在这片战场被生擒过一次了,绝对不能被生擒第二次。
哪怕是死!
霍炎咬牙抬起了手中长剑,准备临死前多杀一个北州军的时候,江河等人就这样拉着绳索从高高上的城楼上跳了下来。
他们越过火墙,越过重重包围的北州军去救深受重伤的霍炎。
江河冲的最快,一把扶住了往雪地里栽去的霍炎,一手将他背到背后,一手执剑杀了两个北州兵,“九皇子,你给我撑住了!”
霍炎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原本快要闭上的眼睛又硬生生睁开了。
“怎么是你?”
霍炎的嗓音嘶哑难听,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江河一边带着暗卫们杀退北州军,一边背着霍炎避开城楼上不断射下来的箭羽越过重围按照计划去抢战马,百忙之中哎不忘回了霍炎一句,“这时候就别挑了,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