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不假思索道：“夫人不喜水中之物，凡是生在水中的都不吃。”
温清宁有些惊讶：“鱼虾蟹都不吃？是吃不得还是不喜欢？”
“应该是不喜欢吃吧。”彩云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确定，“我们没见夫人吃过，不过夫人说过世家女子食得雅，鱼虾蟹吃起来举止不雅。”
不雅？鱼刺、虾皮、蟹壳都有服侍的婢女剔除，放到主母碗中的只有剥好的肉，何来不雅一说？
而且她与谢景俭也一道吃过几次饭，没见那人有提过这种说法。
“那藕和莲子呢？也不吃吗？”温清宁再次问道。
彩月插嘴道：“这两种夫人更是万万吃不得，夫人只要吃上一点，身上就会起风团。”
“这么严重？”温清宁佯装吃惊，“你家夫人吃不了藕和莲子的事灶上的人可知道？”
彩月重重点头：“自然是知道的，这事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万一哪个粗心的不小心给夫人吃了，可是大罪！”
“不是秘密啊。”温清宁慢悠悠说道，语气一转问道：“你家夫人昨日晚饭吃的什么？”
“晚饭没吃，临睡前用了一些清粥小菜。”彩云说这话时，眼珠转向董元娘，“夫人担忧白日落水一事，一直念叨着该怎么向各府赔罪，忧心的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因为这吃食是大娘亲自端来，夫人不忍拂了大娘的心意，才强迫自己吃了一碗。”
温清宁跟着把视线投向董元娘。
董元娘立刻说道：“我昨日受了些惊吓，夜里睡不着，便让婢女去灶上要一碗安神汤，听说厨娘说母亲没有吃晚饭，便下厨做了些清粥小菜。”
“哦？是亲自下厨吗？”
温清宁视线下移停落在董元娘嫩如白玉的手指上。
被注视的双手下意识后缩，董元娘微微垂眸：“郡君说笑了，我们这种身份就算是亲自下厨也不会真的切菜烹炒，不过是捡些不伤手费力的事做，剩下的还是交给厨娘。”
“那你捡了哪些事做？”温清宁紧声逼问，“清粥小菜的话能做的似乎不多吧。”
“往锅中添水，把熬好的粥盛到碗里，炒菜时放盐翻炒两下。”董元娘眼睫轻颤，“虽然做的不多，还都是在厨娘眼皮下做的，可我对母亲那份孝心是最真挚的。”
闻言，温清宁心头闪过一丝怪异。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可又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
她转头望向彩云彩月：“李夫人吃过你家大娘做的饭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吧。”彩月语带迟疑，说完还扭头看了眼彩云，似乎想得到她的肯定。
“应该没有吧。”彩云道。
温清宁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确认的问题。还是说……你们不知道？亦或者，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怀疑，两人忙不迭摇头。
“夫人刚吃完大娘送来的吃食，大公子就来了。”彩月忙不迭说道，“后面夫人让我和彩云出去，留了大娘和大公子说话，中间二公子来了，然后是主人，待她们走后，夫人又让我们去请玉姨娘，与玉姨娘说完话就已经到了四更天。”
彩云哽着声音说道：“大伙都太困了，见夫人没有吩咐，就去歇下了。昨日办宴席本就忙了一整日，后面又是落水，又是熬夜，人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大公子和大娘来给夫人请安。”
温清宁眉心聚拢，李馥儿昨夜见了那么多人？
“大公子他们来请安时，你们醒了吗？”
彩云和彩月齐齐摇头：“是听到问安声醒的。”
“谁的问安声？”
“好像是大公子。”
“是长兄。”开口的是董元娘，“进院子后，长兄先出声请安，我不放心母亲，就提早过来请安，来时没有听到正房有声响，情急之下把彩云彩月叫醒进屋探望，然后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在睡梦中去了。”
温清宁深深地望一眼董元娘，继续问道：“一直都是在院子里请安吗？”
彩云说道：“夫人起得早，大公子他们来请安时已收拾妥当，所以都是把人请进屋里说话。”
温清宁道：“你们被叫醒时大概什么时间？”
“是五更天。”彩云回答，“我醒来时听到宵禁结束的鼓声。”
温清宁道：“大公子他们昨晚分别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彩月回忆道：“大公子和大娘是一块离开的，大约是三更天，二公子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二公子刚走，主人就来了。主人与夫人说了会儿话，看着夫人喝了安神汤才离开。主人走后，夫人就让我去请玉姨娘，玉姨娘离开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温清宁听得眉心紧皱。
三更天是子时正，四更天是丑正二刻，五更天是寅正四刻，也就是说董元娘和董士彦仅仅过了两个时辰就来向李馥儿请安！
“董元娘，听完彩月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董元娘怔了一怔：“我不明白郡君的意思。”
“那我说的直白些。”温清宁面色微冷，“你说不放心令堂，所以才提早来请安，可我在这些说词上，完全感受不到你对令堂的关心。”
“我……我有下厨给母亲做吃食！我如果不关心母亲大可装作不知道她没有吃饭的事，或者吩咐厨娘去做了送来正房也可以！”董元娘语速极快，“夏日炎热，我完全没有必要去灶房受罪！我又不知道母亲只睡了一个时辰！我为了早起过来，也没有睡多久……”
温清宁平静地望着越说越急躁的董元娘，目光停在她不停搅动方帕的手指上。
董元娘却望着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渐渐没了声音。
温清宁忽然问道：“你觉得谢少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