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肩舆往安陆侯府赶过去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的穿过角门,直奔拢翠居。
“全副尉。”
小厮把一个手指长的细小信封递给沈檀的长随全忠。
全忠打开看了一眼,立即朝反身往内里走。
“侯爷,宫里递出来消息,冯原出宫往咱们府上来。”
沈檀皱眉:“没弄错?”
冯原年事已高,日常除了陪伴元和帝,已不大管事。
全忠说道:“错不了。侯爷,宫里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必然是为了小侯爷的婚事,您得出面。”
沈檀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通知府上的人,让他们按照规矩准备接新妇。”
全忠出声请示:“大公子那边可要通知?”
沈檀犹豫了一瞬,还是摇摇头:“他身子还没好,让他在院子里养着吧。”
“是。”
…………
黄昏日落,喜乐齐鸣中肩舆缓缓落地。
沈钧行下马大步走向肩舆,才刚把温清宁从扶出来,就看到内侍冯原由小太监搀着走到二人跟前。
沈钧行吃惊不已:“冯翁,您怎么来了?”
温清宁听说过冯原,知道他是元和帝身边的第一人,也知道他待沈钧行极好。
“温氏清宁见过冯内侍。”
冯原笑着把人叫起:“郡君大喜,我这把老骨头终于看到武安侯成亲了。”
他望向沈钧行,笑道:“圣人的武安侯和温公独女成亲,圣人让我来瞧瞧,我也正好趁机讨杯喜酒沾沾喜。”
眼角余光瞥见自安陆侯府内匆匆而来的一众人,上扬的嘴角往下落了一分,待看向温清宁和沈钧行时,又重新扬了起来。
他取过小太监捧着的圣旨,对温清宁说道:“这份圣旨是圣人专门给郡君的,入府不合适,不如就在这儿?”
温清宁闻言,立刻躬身颔首。
冯原扬声宣呼:“有敕!”
“臣女温氏清宁恭听圣敕。”说着,温清宁立刻跪拜:
沈钧行扶着她跪稳,退至她身后跪下。
其余诸人皆跟着跪拜恭听。
冯原高声宣读:“……今温氏,禀质柔嘉,温慧秉心,既择良婿,宜厚遣嫁之礼……特赐花钗冠一顶、步摇一具、黄金百两、越罗吴绫各三十匹、永业田十倾。”
宣读完最后一个字,合上后又道:“敕书如右,符到奉行。”方才正式宣读完毕。
温清宁双手举过头顶,朗声谢恩。
旁边的小太监极有眼色的上前扶温清宁起来,笑着道贺:“郡君大喜。”
众人这才跟着一起站起。
沈钧行再次蹲到温清宁身前,顶着众人的注视将人背起,迈步前行。
他将要踏上台阶时,突然被人制止。
一个打扮喜庆的婆子上前笑道:“小侯爷,这铺了正红地衣的路您得让新妇自己走,稍后才好按着习俗‘躏新妇迹’,这样才吉利,于夫家更好。”
躏新妇迹便是新妇入门后,所嫁人家自公婆以下都要从便门出去,踩着新妇走过的足迹再走一遍,有沾喜气、压服新妇的寓意。
沈钧行看都不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来人,带她下去,本侯没有请过喜婆。”
喜婆怔愣了一下,不由得转头朝正门口的人看了一眼,看到有人来扯自己,慌里慌张道:
“我是你家三夫人的人!按规矩不能……”还没说完,就被护城卫堵了嘴带下去。
听到这话,沈钧行立刻看向正门前的沈铭行。
沈铭行茫然,在下人的提醒下急忙走上前辩解:“四弟别误会,这事应该是宋氏自作主张,为兄并不知情。”
看热闹的人立马来了精神,两个眼珠子变得锃亮。
沈钧行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相信沈铭行没有这个胆子,可宋氏是他正妻,他亦有连带的责任。
不过今日两人成婚,他不想毁了温清宁特意挑选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待过了今日再说。
沈铭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回应还以为没事了,正准备走回刚才的站位时突然被叫住。
沈钧行垂下眼皮看了他的脚一眼,说道:“从地衣上下去,不要走在我家新妇的前面,也不许踩这地上的任何一个脚印。”
沈铭行张了张嘴,语气特别无辜:“是父亲安排我在此迎客,我们没有要压郡君一头的意思。”
沈钧行不理会,只让他下去。
沈铭行感受到旁人戏谑的眼神,强撑着说了一句:“今日新妇最大。”
给自己打完圆场,撤到一边。
沈钧行这才背着温清宁继续往前走。
在他跨入正门的那一瞬间,早就等着的三夫人宋氏带着儿女、贴身仆婢急匆匆穿过偏门,要往地衣上冲。
然而,等她们冲到跟前,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
平安和发财一边收卷地衣,一边咧着嘴乐。
霍纯笑得连连拍手,引得围观者也笑个不停。
沈铭行尴尬地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第一回低声呵斥宋氏滚回去。
有了门口躏新妇迹的闹剧,后宅准备的“戏新妇”的把戏都没敢再上演,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钧行把温清宁背至提早搭建好的青庐中。
青庐里面,因着内侍冯原的到来而不得不出席沈檀僵着脸,望向沈钧行。
破天荒的,一贯看到他不是冰着脸就是满脸怒容的沈钧行竟然对他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略显诡异了些。
沈檀把目光挪到温清宁身上,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