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静默中,温清宁专门看向站在沈檀下首的沈锐行。
沈锐行是沈檀和宋书翠第二个子,长得更像宋书翠,只那张薄唇和沈檀像了十分。
他好似没有听到温清宁的话,老神在在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看出温清宁来者不善,可偏偏她的话句句占理,而把妾室带到青庐的沈檀又不占理。
加之众目睽睽之下,沈檀根本不能说出任何一句维护宋书翠的话,否则那将会又是另一场风波。
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宋书翠主动开口。
她笑着告了一声罪,面上没有任何尴尬、恼怒,语气平静:
“我是侯爷的妾室,郡君不知道也是正常。
“我一把年纪帮着府上办过不少宴席,今儿也是怕他们紧张弄错章程,惹了喜神,这才跟过来。
“郡君既然不喜,那我这就走,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因为这个生气,不吉利。”
温清宁这才给她一个正眼:“只要按着规矩礼数来,再没有不吉利一说,否则,先贤为何又要定下的礼制?
“话说回来,知道姨娘身份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往日府上的事让你辛苦惦记,往后你只管跟在公爹身边好好歇歇即可。”
此话一出,宋书翠尚未如何,一直看热闹的楚大夫人和二夫人胡氏变了脸色。
温清宁高声吩咐:“竽瑟,给姨娘看赏,再给姨娘另开一桌酒席,再把公爹后院的姨娘们都请过去,都是自家人,今日暂时舍了她们的尊卑,允许她们跟着一块热闹乐呵一下。”
竽瑟立刻笑着上前请人。
这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让一众没有接触过温清宁的人愕然不已。
他们也没听说过温公的女儿竟然这么强势啊!
宋书翠被请下去,又命人开祠堂把沈钧行的母亲冯璎的牌位请出,拜堂方才继续。
“二拜高堂!”
温清宁拉了拉望着自己憨笑的沈钧行,笑道:“夫君,该给婆母、公爹行大礼。”
说罢,二人实实在在地磕了四个头。
“嗯?是不是多磕了一个?”有人疑惑问道。
世人讲究“神三鬼四”,对活人跪拜一般都是磕三个头,对亡者才是四个。
栾先生肃声回道:“死者为大,并未弄错。”
傧相看一眼面无表情,一副只想快点离开的沈檀,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
“夫妻对拜!”
温清宁和沈钧行对视一眼,俯身对拜。
“礼成!”
最后两个字说完,沈檀豁然起身,正准备拂袖而去,忽听内侍冯原说道:“请郡君接旨。”
温清宁震惊,没想到竟然还是给她的,连忙跪拜接旨:“恭听圣敕。”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圣旨,沈檀不得不站定。
冯原宣读:“门下,护城卫大将军,妻温氏,门承华胄,性禀柔明,声曜闺庭,妇德有闻。既承夫之荣,宜受从夫之爵。可依前件,封为郡夫人。主者施行。”
竟然是册封外命妇的圣旨。
冯原把圣旨交给温清宁,走到沈檀面前,向他道喜:“老侯爷为虎子觅得佳妇,可喜可贺。”
温清宁双手举过头顶,朗声谢恩。
冯原朝栾先生等人点头打了声招呼,又望向沈钧行:
“侯爷娶了一个合适的好娘子,英国公在天有灵定十分欢喜。我还要回宫复命,便不久留,你们好好过日子。”
跟着对陈无讳说道:“郡王吃完喜宴记得回宫。”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您别忘了明日的早朝。”言外之意要他早些回去,不要在安陆侯府胡闹。
陈无讳道:“放心,早朝我还有要事上禀,绝对不会误了时辰。”
冯原闻言,彻底放下心。
“冯翁,我送您。”
沈钧行跟着往外送出几步,就被冯原拦下,由小太监扶着离开。
冯原前脚刚走,安陆侯沈檀后脚就离开,再不肯多留一刻。
温清宁见状立刻屈膝行礼:“公爹慢行,平安你去送送。”
那恭敬又妥帖的模样,差点让人忘记她刚才“挟理相逼”的气势。
气氛停顿片刻,紧接着又热闹起来。
沈钧行再次背起温清宁,迎着众人打趣的笑闹冲向东院。
东院布置的格外喜庆,入眼都是大红绸布,满院子的下人也穿着一样的喜庆颜色。
揽福早就等在院门口,看到沈钧行的那一刻,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点燃鞭炮,扯开嗓子大吼:“主母进门喽!”
温清宁伏在沈钧行背上放眼望去,对上的全都是清一色的真挚笑脸。
每一个人都穿着新裁的衣裳,站在东院主路旁,笑称:“主母。”
沈钧行稍稍偏头:“这些都是各家铺子的主事,让他们在今日认认脸,回头你再慢慢认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慢速度:“廊下的二十个婢女都会武艺,皆可信任,身契和聘财放在一起。外院各处我都暗中安插了人手,慢慢带你认识。”
温清宁侧头贴了贴他的后脖颈,轻轻点头:“好。”
进入正房,沈钧行屈膝让温清宁从自己背上滑下,又护着她在床榻西侧坐下,轻声说道:“下面是撒帐礼,我会护着你,不要怕。”
温清宁笑着点头。
随后,就见陈无讳、谢景俭、霍纯以及护城卫和京兆府廨的一众熟人带着他们的家眷端着金钱彩果进帐抛洒。
没等金钱彩果落到身上,温清宁眼前一暗,便多了一个袍袖。
咚咚咚的彩果隔着沈钧行的袍袖落在头上、脸上、身上,伴着撒帐母吟唱的《撒帐歌》,是最欢快的庆贺。
“祝早生贵子、富贵满堂。”
最后一句话落下,坐帐结束,便到了同牢的环节。
端着羊肉的侍从把分切好的肉奉上。
温清宁和沈钧行按着习俗各吃三口,便有傧赞在旁唱道:
“祝新人尊卑相同,同心同德。”
二人跟着又接过侍从递过来匏瓜所制作的酒瓢,先各饮一口,跟着交换而饮。
“祝新人同甘共苦、一体同心。”
“请新郎为新妇解缨。”
沈钧行在傧赞的指导下,寻到温清宁发髻上的一条多彩发带,轻轻解开,一缕头发随之垂落。
侍从奉上赤金剪刀,陈无讳上前从两人头发上各剪一小缕,熟练的挽成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