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温清宁同样有些震惊,可一想他对长子沈锦行的宠爱,又觉得问出那话是人之常情。
温清宁对视沈檀布满焦急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剖尸。”
屋子里响起阵阵抽气声。
“马下风看似发作的突然,可并不是急症。”
温清宁看向安陆侯沈檀和宋书翠。
“你们经历过,想来后续应该了解过这个病……”
看到两人脸上的茫然,话锋一转,“你们竟然没有了解过?”
沈檀铁青着脸,不论是回忆长子的过世还是和儿媳妇探讨“马下风”,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所以他拒绝回答。
宋书翠满脸的不自在:“这病毕竟不好听……”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没去问过大夫。”温清宁对二人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如此,那我简单解释下,详细的你们可以回去问问大夫或者太医。
“马下风而死的人平日会有心慌、呼吸急促的表现,有时夜里还会被憋醒,每次行房后会心跳如鼓,平日会有疲累的感觉。剖验可以更准确的……”
“不行!不能剖尸!”
话没说完,就被三夫人宋泠大声拒绝:“毁了我阿耶的肉身,他怎么投胎?用别的办法验!”
命令的语气,当即引得沈钧行沉了脸:“该怎么验是官府的事,旁人无权置喙。”
“我……”宋泠害怕得瑟缩了一下,转而对温清宁哀求。
“四弟妇,能不能别剖验,求你看在咱们妯娌一场的份上,用别的法子帮我阿耶申冤。你是温公的女儿,一定不忍无辜枉死吧。”
温清宁并没有回答她,此刻她正在检查宋二的耳朵。
“给我了一盏烛台。”
平安连忙把供台上燃着的白色蜡烛送过去。
温清宁从锦袋中取出察镜,凑近查看。
太暗了,看不清。
“再来一盏。”
石坦连忙小跑着去拿另一盏。
两盏烛台加上察镜,才能勉强看到宋二右耳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收回察镜,从锦袋里翻找出一根剜耳匙,动作轻缓的往宋二的耳道里轻轻刮了刮,随后带出一小块暗红色。
是血迹。
“把人翻转,我要看另一只耳朵。”
沈钧行立即过去把宋二翻转,让他左侧耳朵朝上。
温清宁凑近检查,左侧耳道内没有血迹出现。
她盯着宋二陷入沉思,到后面干脆闭上眼睛思考。
宋泠正要发问,被沈钧行一个眼神制止。
过了好一会儿,温清宁睁开眼,让平安和石坦把蜡烛撤走,将勘验的工具收好。
“确定了?”沈钧行轻声询问。
温清宁道:“有些猜测。侯爷把人放平。”
沈钧行依言照做。
温清宁掀开宋二的眼皮凑近查看,看到他的眼白上出现非常小的血点。
她停下手对沈钧行点点头:“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最直观、准确的还是剖验。”
宋泠一听又要剖验,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能剖验!四弟妇我求你,用别的方法行不行。”
温清宁看着她哭得鼻头泛红,甚至挂着水鼻涕的样子,叹息一声。
“那先问话,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宋泠哭问道:“所以我阿耶真的是被人杀的?”
温清宁点头:“三嫂,我们查案,也希望你能配合。”
宋泠顾不得深思她话中的含义,急切点头:“我配合,不过你必须查清楚是谁害死我阿耶。”
“既有人命,就该查清楚,不论这个人是谁,身份如何。”温清宁望向沈檀,一字一句说道,“公爹你说对吗?”
沈檀第一次正视这个儿媳,对视良久慢慢问道:“死因是什么?”
“可是马下风?”宋书翠一脸焦急关切。
“不是,具体死因现在不便告知。”温清宁说完看向沈钧行,“侯爷,先去问话吧。”
沈钧行对平安吩咐道:“带人把这屋里面的人看牢了,任何人不得外出一步,也不得与旁人接触。”
平安立即领命。
沈檀闻言勃然大怒:“孽障,你敢软禁我!”
“父亲也是受过正经教导的人,怎么连软禁和避嫌也分不清楚。
“父亲和姨娘与宋家人关系匪浅,为防止干扰破案,这才让父亲和姨娘在此静候佳音。”
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称呼,配上沈钧行平静的表情,显得格外怪异。
那声“父亲”落入耳中,沈檀怒气忽然一滞。
沈钧行没再理会他,交代平安把人看住后,与温清宁一起出了厅堂。
温清宁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到石坦还傻乎乎地站在屋里,笑道道:“你过来。”
石坦感受到屋中其他人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慌乱地对着沈檀几人行了一礼,拎着箱子小跑跟上。
他拘谨地走在温清宁身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碍于身份低微,怕人觉得他有攀附之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昭应县令刚要吩咐差役传唤下一名人证,抬眼看到沈钧行,话头顿时一收,忙不迭起身让座。
沈钧行摆手拒绝:“可有对宋二娘子和宋波问过话?”
昭应县令回道:“还未轮到二人,刚刚问完宋二的妾室,下官觉得有一个叫丹红的妾室嫌疑最大。”
沈钧行问道:“丹红就是宋二死前与他行房的女子吗?”
昭应县令没想到他问得这般直白,怔愣了一下,悄悄瞥一眼神色如常的温清宁,一脸不自在的点点头。
“不过据丹红所说,宋二与她那什么之后,丹红就去浴房沐浴,之后并未再回到房中继续睡觉,反而去婢女房中一块挤着睡了一晚。”
沈钧行面无表情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昭应县令说道:
“下官觉得这里极有问题。侯爷您想,这姨娘放着自己的屋子不睡,反而去和婢女一块睡,那下人的房间床榻怎么都不如主人的舒服。这不是没苦硬吃吗?”
“所以凭着这点你就觉得丹红有嫌疑?”沈钧行问道。
昭应县令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分辨不出他是在责备自己,还是在询问自己,想了想补充道:
“除了这一点还有别的。丹红今年才满十八岁,给宋二做妾并非自愿。”
沈钧行闻言皱眉:“宋二强抢民女?”
昭应县令连忙摇头:“不是,丹红是被家人用来顶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