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鸢今日遭了先前那一出,此刻本就瘫软无力。而身上的衣服浸了水之后愈发沉重,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她呛了几口水,胸腔仿佛要炸开似的,意识在浑浊的池水中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
“噗通”一声,一个玄色身影如箭般跳入水中,朝着她飞快地游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了她的腰肢,带着她向上游去。
赵玖鸢猛地浮出,剧烈地呛咳起来,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池水的腥味涌入肺腑,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张被水浸湿的、冷峻的脸。
谢尘冥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他双眸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岸边某个方向。
岸边,早已没了响晴的身影。
谢尘冥根本无暇顾及那个罪魁祸首,他从池水中站起身,抱着浑身湿透的赵玖鸢,大步走上岸。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手臂紧紧箍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纵使仲夏的风十分和煦,可吹过湿透的身子,赵玖鸢依旧冻得一阵寒战。
意识稍稍回笼,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里。
那熟悉的龙涎香,霸道地包裹着她。
这气息瞬间让她想起,不久前在厢房里时,那些混乱又屈辱的记忆。
赵玖鸢的身体本能地僵硬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开始挣扎。
“放……放开我……”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带着抗拒。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
谢尘冥感受到她的挣扎,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中苍白如纸、脆弱不堪的人儿。
她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细却玲珑的曲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水珠不断滚落,湿漉漉的眼底满是脆弱。
他眼底翻涌的怒火,似乎被她这副虚弱的模样浇熄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冷意取代。
“放开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慕大小姐是想就这样仪容尽失地走回前厅?让满堂宾客都看看你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赵玖鸢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现在这副样子,落汤鸡一般,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如何能出现在人前?
母亲会担心,定远侯夫人也会忧心,而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例如慕青棠,她几乎能想象出她们幸灾乐祸的嘴脸。
一股更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将脸埋在他湿透的衣襟里。
感受到她的妥协和那细微的颤抖,谢尘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言语,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僻静的回廊,直接走向停靠在国公府侧门的,属于他的那辆玄色马车。
“将军!”无踪立刻躬身行礼。
“拿干爽的披风来!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谢尘冥沉声命令,抱着赵玖鸢直接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空间不小,甚至摆了一张窄床,铺着厚实的绒毯。
谢尘冥将赵玖鸢小心地放在窄床上,迅速扯过车夫递进来的玄色锦缎披风。
那披风还带着一股谢尘冥的气息,他不由分说地将赵玖鸢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
“再去锦绣坊买一套衣裳。”他又吩咐道,“只需说是慕大小姐要,想必,慕大小姐在锦绣坊留过量身的尺寸。”
无踪领了命,马不停蹄地赶去锦绣坊。
温暖瞬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赵玖鸢裹紧了披风,将自己缩成一团,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尘冥自己也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滴在车厢的地毯上。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那寒意未散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的赵玖鸢。
“那个婢女……”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往常的冷冽,“你想如何处置?是直接沉塘,还是送去大理寺,让她好好交代?”
他口中的“好好交代”,显然不是字面意思,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示。
处置响晴?
赵玖鸢的心猛地一沉。
在公主府时,响晴也曾和她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分享过点心,在她生病时,笨拙地递过一碗热汤。
那个曾经活泼爽直的响晴,如今,却成了恨不得让她身败名裂,甚至取她性命的恶鬼。
想到公主生辰宴那次,也是她的推波助澜,一阵阵悲哀涌上心头。
害了她还不够吗?非要她死?
赵玖鸢缓缓抬起头,看向谢尘冥,眼神疲惫而空洞。
“处置她?有意义吗?”她声音有些沙哑。
谢尘冥蹙眉,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
赵玖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恨我的,想我死的,难道只有她一个吗?今日这连环的算计,凭她一个人,想得出来?做得成吗?”
她脑海中闪过慕青棠那满是怨念的脸,想起她在厢房屋外,故意引众人前来看热闹的语气。
赵玖鸢的声音冰冷:“想必,响晴是同慕青棠串通一气,里应外合。先前一个引许公子来找虚弱的我,一个引众人来厢房看热闹。”
谢尘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显然也想到了慕青棠那个看似无害的养女。
赵玖鸢裹紧了温暖的披风,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一点点沉寂下来。
“不劳将军费心,响晴,还有……慕青棠,我自己会处理。”
平静语气下蕴含的冰冷决心,让车厢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已经帮了她很多次,多到她已经开始觉得还不起了。
谢尘冥就像一把双刃剑,她能利用他保护自己,可殊不知,他也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尖刀。
谢尘冥深深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苍白、脆弱,像一只被风雨摧残过的幼鸟。
然而,她的眼神却不再有最初的惊惶和逃避,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决绝。
他沉默了片刻,车厢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最终,谢尘冥扯了下嘴角。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