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无踪买来了新的衣裳,谢尘冥站在马车下,等待着赵玖鸢更衣。
“将军,您什么时候这么心善了,还送慕大小姐衣裳?”无踪忍不住偷偷嘀咕。
那套华贵的衣裳顶他三个月的月银,将军倒是舍得下本,难不成,是看上马车上的那位慕大小姐了?
谢尘冥闻言,睨了他一眼,道:“你何时能像你哥哥那般,不在本将面前碍眼。”
无踪抿了抿唇,这是嫌他话多。
他的哥哥无影,因为性格孤傲冷淡,又沉默寡言,所以成为了谢尘冥的暗卫,终日隐在暗处,跟在谢尘冥身边。
而自己性子活泼,耐不住寂寞,又心直口快,所以是谢尘冥明面上的侍卫。
两兄弟一明一暗,任务也各不相同。
暗杀、跟踪、藏匿之类的活儿,都是哥哥无影来做。无踪则是白日里跟着随谢尘冥出入各种场所。
听谢尘冥这样说,他只能嘿嘿一笑:“将军,人各有命。我与哥哥不同,哥哥负责干脏活儿累活儿,我负责陪将军逗闷子,为将军跑腿。”
听了他这些不着调的话,谢尘冥深吸了口气,嫌弃的话还未说出口,马车的车帘就已经被人撩起。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触及到焕然一新的赵玖鸢时,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凝。
赵玖鸢换上了锦绣坊最新款式的衣裳,月白色的纱袍,淡蓝色的长裙,用贝壳和珍珠加以点缀,与她头上新换的同款珠钗格外和谐。
这一套十分适合她淡雅清冷的气质,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
赵玖鸢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扯了扯袖子,道:“这套衣裳很贵吧?多少钱?等我有了银子,会还给将军……”
“不必。”谢尘冥迅速换上了平静的面容,移开目光,冷声道,“就当是送你了。”
赵玖鸢一怔,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难得地没有管她要报酬……可能是因为他这个名声显赫的大将军,不缺银钱。
赵玖鸢跟着谢尘冥朝府中走去,刚走进侧门,便撞见了神色落寞的慕荣盛。
他眉头紧锁,手捂着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那里,让他喘不过气。
方才在宴席上,他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凉意,和强烈的窒息感,一起毫无征兆地笼罩了额他。
他心慌意乱,只想逃离喧嚣,出门散散心。
可撞见赵玖鸢和谢尘冥站在一处,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赵玖鸢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几步冲上前,高大的身躯带着怒气,直接拦在两人面前。
“赵玖鸢!”
慕荣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她:“你……你从哪回来?!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今早还不是这一套!而且,你为什么会从他的马车上下来?!若是让父亲知道,定会让你a挨上几板子!”
他指着谢尘冥,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孤男寡女,湿着头发,从一辆马车里下来……
这画面足够引人遐想。
赵玖鸢被他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得头晕目眩,本就虚弱的身体晃了晃。
她不想解释,更不屑解释。
但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引来母亲和其他人无谓的担心和猜疑,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而疲惫地开口。
“我方才……不小心落水了。”她言简意赅,“我不想让母亲担心,也不想惊动宾客,所以……才麻烦谢将军,替我找来新的衣裳。”
“落水?”慕荣盛一怔,瞳孔骤缩。
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和那湿冷的感觉……难道是……
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瞬间闪过。
这个乡野出身的女子,当真是她的孪生妹妹。
而孪生兄妹之间……难道会心有灵犀?
她落水时的痛苦,他也感觉到了?
这个新的认知非但没有让他产生丝毫怜惜,反而像火上浇油。
他只觉得赵玖鸢的存在给自己徒增了不少烦恼。
再开口时,慕荣盛的声音充满了鄙夷:“落水了就能随便跟着外男走?就能穿着别的男人买的衣服招摇过市?!赵玖鸢,你还要不要脸?!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简直……不知检点!”
他刻薄的话语像淬毒的箭矢,狠狠射向赵玖鸢。
赵玖鸢闭了闭眼,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目光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
“哥哥如此关心我的行踪,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慕荣盛耳中,“方才……可见到沈小姐了?”
“沈小姐”三个字,如同最精准的定身咒,瞬间让暴怒的慕荣盛僵在原地。
所有愤怒戛然而止,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慕荣盛的脑海中,回响起沈霓渊那温柔却冰冷的声音。
……
“慕公子很好。只是……霓渊心中,已有所属。”
……
慕荣盛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赵玖鸢看着他瞬间灰败的脸色,心中并无半分快意,只有更深的疲惫。
然而,慕荣盛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巨大的失落感无处发泄,赵玖鸢那近乎揭他伤疤的行为,以及她此刻站在谢尘冥身边的画面,瞬间让他忍不住迁怒于谢尘冥!
“是你!”
慕荣盛一步上前,猛地将赵玖鸢粗暴地拽到自己身后。他瞪着谢尘冥,眼中充满了敌意和愤怒。
“谢尘冥!你……你明明已经有了沈霓渊!她倾心于你!你凭什么还来招惹我妹妹?!你把她当什么了?!你这种朝秦暮楚、脚踏两条船的伪君子,也配……也配……”
他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卡在喉咙里。
赵玖鸢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臂上的伤口被牵扯到,痛得她闷哼一声。
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愕然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宽厚的背影。
这是……慕荣盛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虽然是在这种充满愤怒的情境下,他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但这声突如其来的“妹妹”,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投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