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婉琳试图用最理智的分析,去唤醒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理性。
她以为,就算没有亲情至少还有利益。
一个废物的儿子,死了就死了,根本换不来任何价值,不是吗?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低估了沈建国的冷血,更低估了他对自己和儿子的憎恨!
沈建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在泥潭里垂死挣扎的蝼蚁,充满了漠然与轻蔑。
“好处?”
他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踱步到韩婉琳的面前,用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尖,轻轻挑起了韩婉琳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句,狠狠扎进韩婉琳的心窝。
“他能不能立下军功,不重要。”
“他能不能活着回来,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必须去!”
“我要让整个晋城,乃至整个华夏上流社会的人都看到,我沈建国,为了家族的荣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毫不犹豫地送上战场!”
“这,就是我沈家的态度!”
“至于他那条贱命……能给沈业的履历上,添上‘兄长为国捐躯’这光荣的一笔,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疯子!
这个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为了给他偏爱的儿子铺路,他竟然能想出如此丧心病狂的理由!
韩婉琳的心,彻底死了。
她知道,再求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亲情、人伦、道德,全都是可以被舍弃的东西!
“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韩婉琳的声音嘶哑,眼神里却燃起了一丝决绝的火焰,“我死也不会把小飞交给你!”
“呵……”
沈建国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松开脚,任由韩婉琳的脸重新摔在地上。
“韩婉琳,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命令。
“而是,通知你!”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带着那个小废物,主动滚到沈家来找我。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直接转身,对着旁边的保镖挥了挥手。
“把她给我扔出去!”
“是,家主!”
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一左一右架起韩婉琳,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直接将她拖出了沈家主宅。
“沈建国!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你会遭报应的!!”
“放开我!我不走!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
任凭韩婉琳如何嘶吼,那扇由黄花梨木打造的厚重大门,还是在她面前,“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将她和那个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
保镖将她扔在府邸门外的青石板路上,便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
回贫民区的路,很长,很长。
韩婉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着沈建国那些残忍到极致的话语。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四周是喧嚣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带着小飞跑?
跑到哪里去?
沈家在晋城的势力,可谓是只手遮天!
别说逃出晋城,恐怕他们母子俩只要一踏出贫民区,就会立刻被沈家的人发现。
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沈建国更加疯狂的报复和惩罚!
那后果……她不敢想!
可是不跑,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飞被送去北境,送去那个有去无回的鬼地方吗?!
不!
绝不!
韩婉琳失魂落魄地走着,泪水早已流干,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茫然。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那片熟悉又破败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狭窄的巷子里,污水横流。
这里,就是她和儿子沈飞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家。
一个和沈家府邸天差地别的世界。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儿子。
沈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汗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滑落。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妈,你回来啦!”
看到儿子的那一瞬间,韩婉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所有的坚强伪装瞬间瓦解!
她冲了过去,一把将沈飞紧紧抱住,放声痛哭!
“小飞……我的小飞……”
“妈?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飞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扔掉斧头,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是不是……沈家的人又来找你了?”沈飞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韩婉琳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抱着他,仿佛一松手,儿子就会从她眼前消失一样。
……
整整三天。
韩婉琳就像是疯了一样。
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关系,去求那些曾经有过一点点交情的街坊邻里,希望能有人帮她找到一条离开晋城的路。
可当他们一听到“沈家”这两个字时,无一例外,全都像躲避瘟神一样,纷纷摇头拒绝,甚至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沈家在晋城,就是天!
谁敢与天为敌?
她也曾想过,趁着夜色,带着沈飞偷偷溜走。
可每一次,当她们走到贫民区的出口时,总能“巧合”地看到几个穿着黑西装,气息彪悍的男人在附近游荡。
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监视犯人的狱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和儿子,就是笼中的鸟,网中的鱼,根本无处可逃。
绝望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约定的最后期限到了。
韩婉琳没有去沈家,她选择了最后的挣扎,她将沈飞藏在了家里一个狭小的地窖里,自己则像一尊雕像,手持一把菜刀,守在门口。
她宁愿死,也绝不让任何人带走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