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五行宗新建的洞府群,灵泉在月光下泛着银鳞似的波光,远处珍妮弗养伤的竹屋还亮着灯,竹影在窗纸上摇晃,像极了她测灵根时攥着玉牌发抖的模样——那玉牌此刻正贴着元彬的腰,闫隽偷偷告诉他的话还在耳边:\"木水双灵根,千年难遇的好苗子。\"
\"宗主好雅兴,站在风口吹凉?\"
熟悉的清冽嗓音从身后传来,元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时雅熙。
这姑娘总爱穿月白衫子,连发带都是冰丝的,偏生脾气像团火,刚才抢碎玉时耳尖泛红的模样还在眼前,此刻倒先端起了宗务堂首座的架势。
他转身时正看见时雅熙抱着一摞玉简,发梢被风掀得翘起一缕,倒把她绷着的严肃模样破了个洞。
元彬挑眉:\"时丫头不是说该硬气时要硬气?
怎么倒先端起宗务堂的派头了?\"
时雅熙把玉简往他怀里一塞,玉简写着今日各峰申领的资源清单,最上面一张是赵婉的批注:\"求宗主赐会开花的屏风,忘忧谷的昙花最妙。\"墨迹未干,还带着赵婉惯用的茉莉香。
\"您自己看。\"她指尖戳着清单,\"晨时青鸾峰要三株雪魄草养灵鸟,未时玉衡峰说缺冰蚕丝补法衣,刚才赵婉的帖子又飞过来——您倒好,昨天直接移了忘忧谷的昙花,今天又应了冰蚕丝。\"她声音陡然拔高,\"那冰蚕丝是给外门弟子炼护体甲的!
您倒好,全给内门女修填了梳妆台!\"
元彬垂眸看清单,指尖扫过赵婉的字迹,想起前日她蹲在昙花前许愿的模样。
那姑娘总说前世在凡人界没见过真正的花,偏生修仙后见多了奇花异草,倒怀念起凡俗的绽放。
他移昙花时,她眼睛亮得像星子,连说要在屏风上绣\"昙花一现\"的诗。
\"宗务堂的账册我看过,资源足够。\"他放轻声音,\"她们跟着我从都市走到现在,受了不少苦......\"
\"苦?\"时雅熙突然打断他,月光下她的眼睛像淬了冰的琉璃,\"青鸾峰主当年被鬼修挖了灵脉,是您用玄冰玉髓续的命;玉衡峰主被雷劫劈断道心,是您用忘川水渡的魂;赵婉被前男友骗得跳河,是您把她从三途河捞回来——您把她们捧在手心护了五年,可现在呢?\"她抓起他腰间的储物袋晃了晃,碎玉丁零作响,\"她们要的不是救命的丹药,是争奇斗艳的屏风!
是比谁的法衣更华丽!\"
元彬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路过演武场,几个女修竟在比谁的发簪灵纹更精致,本该练剑的时辰,剑穗上倒挂了一串珍珠。
\"雅熙,我知道你是为宗门好。\"他揉了揉眉心,\"可她们......\"
\"她们把您当爹当妈!\"时雅熙急得跺脚,月白衫角扫过灵泉,溅起几点水珠,\"您总说一碗水端平,可修仙界哪有什么端平?
青鸾峰主有凤灵根,玉衡峰主是雷灵体,赵婉......\"她突然顿住,声音软下来,\"赵婉虽没灵根,可您给她的机缘比谁都多。
您护着她们,她们却把您的慈悲当理所当然!\"
元彬沉默了。
他想起昨日菲菱说的话——那姑娘是十万年前的古修,昨日整理古籍时翻到《大宗门规》,只说了一句:\"我当年在太华宗,门规第一条就是'欲得资源,先立功劳'。\"
\"您总担心伤了她们的心。\"时雅熙往前走了半步,发间冰丝带扫过他手背,\"可您知不知道,苮儿今早跟我说,她想去药园帮忙,赵婉却笑她'宗主会给的,何必辛苦'?\"
元彬瞳孔微缩。
苮儿是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小狐妖,最是勤快,从前总跟着他去灵脉处采灵草。
可这半年......他突然想起上次去药园,苮儿正蹲在药圃前发呆,身边放着赵婉送的珍珠发带。
\"雅熙,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察觉?\"他伸手按住她肩膀,\"只是......\"
\"只是怕她们觉得您变了?\"时雅熙仰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您总说她们是家人,可家人之间,该教的是自强,不是一味予取予求!\"她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玉牌,正是菲菱整理出来的《太华宗历练典》,\"我查过古籍,上古大宗门都有'位面历练'的规矩——让门人去小世界、凡人界、甚至险地试炼,凭本事换资源。
您总说要她们成长,可温室里的花,怎么经得住天劫?\"
元彬接过玉牌,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
他想起前世作为水德星君时,座下弟子若想求一枚定海珠,得去北溟海斩三条蛟龙;若想要一朵九瓣青莲,得去幽冥界走一遭忘川。
那时的弟子,哪个不是眼里有光,身上带刃?
\"可小世界里有险兽,凡人界有因果,幽冥界......\"他捏紧玉牌,\"珍妮弗才测出双灵根,苮儿的妖丹刚成型,赵婉......\"
\"赵婉没有灵根,可她有您给的护心镜,有能避因果的琉璃珠。\"时雅熙掰开他的手指,把玉牌按进他掌心,\"您总怕她们受伤,可您护得了她们五十年,护得了五百年吗?
等您渡劫时,等您要去上界时,她们怎么办?
抱着您送的屏风哭吗?\"
元彬的呼吸一重。
他想起前日关疏影传信说在南荒发现上古传送阵,当时他只想着\"等宗门安定些再去\",却忘了关疏影离开时说的:\"我想去看看当年师父走过的路。\"
\"雅熙,你让我再想想。\"他望着竹屋方向,珍妮弗的灯已经熄了,\"今晚先不讨论这个,明早我去看看新布置的洞府......\"
\"您看!\"时雅熙突然拽着他往西侧走,绕过灵泉,穿过一片青竹,\"您给青鸾峰主的洞府用了寒玉床,给玉衡峰主的用了雷纹石,给赵婉的......\"她指着最里间的朱漆阁,\"用了檀木和百宝阁,连窗棂都是雕的并蒂莲——您当她们是要这些?\"
元彬望着朱漆阁的飞檐,想起赵婉第一次见到时红了眼眶:\"我小时候住在破砖房里,总羡慕邻居家的红窗户。\"他喉头发紧:\"我只是想......\"
\"您想让她们开心。\"时雅熙的声音放软,\"我知道。
可您看看这洞府群——像不像您前世在水德宫的偏殿?
您把对旧部的愧疚,都投在她们身上了。\"
元彬猛地抬头。
时雅熙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是看透了他最深处的心思——前世水德宫被魔修血洗时,他正被困在锁仙塔,等他赶回去,座下三百弟子只剩一具焦黑的法相。
\"雅熙......\"
\"我不是要您冷心冷性。\"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我是要您教她们,真正的开心,是自己挣来的。\"
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一阵清甜的桂香。
元彬这才注意到,时雅熙不知何时在洞府周围种了桂树,新抽的枝桠上缀着米粒大的花苞。
\"明早我去和菲菱商量历练方案。\"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的碎玉还带着时雅熙的体温,\"但先得和苮儿聊聊......她和赵婉最要好,别让她们生了嫌隙。\"
时雅熙嗤笑一声,却没反驳。
她弯腰捡起脚边一片桂叶,在指尖转着:\"您啊,就是心太软。\"
元彬望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刚夺舍元彬时,这个姑娘还是个在夜市卖簪子的凡人,被小混混欺负时,攥着簪子的手直抖,眼里却没半分示弱。
如今她成了宗务堂首座,连说话都带着当年那股子狠劲——可就是这股子狠劲,让他安心。
\"对了。\"他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锦盒,\"今日去坊市,看见这个发簪,上面的缠枝莲......\"
\"谁要您的东西!\"时雅熙耳尖又红了,转身就跑,发间冰丝带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银线,\"明早辰时,宗务堂见!\"
元彬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往竹屋方向走。
路过朱漆阁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摸窗棂。
他脚步一顿,忽然想起郑斌今早说\"想去看看新洞府\"——那丫头最是调皮,保不准半夜就摸过来了。
他放轻脚步走近,透过雕花窗棂,果然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趴在窗台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窗纸。
月光下,她发间的小红绳晃啊晃,像团跳动的火苗。
元彬刚要出声,那身影突然踮起脚,指尖轻轻碰了碰窗棂上的并蒂莲雕花。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当年在孤儿院,小斌斌蹲在破窗户前,用树枝在玻璃上画花的模样。
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珍妮弗的灵根玉牌,又摸了摸时雅熙塞回来的碎玉。
夜风送来桂香,混着灵泉的清冽,在舌尖泛起一丝甜。
有些事,或许该从明早开始。
他望着朱漆阁里的影子,嘴角慢慢扬起。
远处传来更漏声,已是子时三刻。
元彬转身往自己的主殿走,路过灵泉时,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是关疏影的传讯符,在水下发出幽蓝的光。
他弯腰捡起符纸,展开时,一行小字在月光下浮现:\"南荒传送阵已修复,可通小世界。\"
元彬望着朱漆阁的方向,把符纸收进储物袋。
明天,该和郑斌好好说说历练的事了——不过今晚,先让她好好看看这新洞府吧。
夜色渐深,桂树的花苞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酝酿一场即将绽放的热闹。
元彬刚走到朱漆阁檐下,窗纸后那道身影突然僵住,接着\"呀\"地轻呼一声,转身就要往下跳。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将人稳稳抱下来。
月光里,郑斌红着耳尖抬头,发间的小红绳被夜风吹得扫过他手背:\"哥!
我、我就是好奇这窗户是不是和小时候画的一样......\"
\"小斌斌半夜摸黑趴窗台,倒有理了?\"元彬屈指轻弹她额头,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郑斌的发顶还沾着竹叶碎屑,是方才爬竹墙时蹭的——这丫头总改不了野性子,和孤儿院时偷摘枣儿被他逮住时一个模样。
\"你看!\"郑斌拽着他袖子往窗棂指,月光透过雕花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并蒂莲的影子,\"和我用树枝在破玻璃上画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窗棱的弧度......\"她踮脚摸了摸朱漆,\"温温的,是新刷的?\"
元彬喉结动了动。
七年前在孤儿院,暴雨冲垮了漏风的窗户,小斌斌蜷在他怀里,用冻红的手指在结霜的玻璃上画花:\"哥,等我长大,要住有红窗户的房子,窗户上刻满花......\"后来他带她逃出福利院,在城中村租的小平房漏雨,她就在潮湿的墙皮上画,铅笔印子洗都洗不掉。
\"进去看看?\"他推开雕花门,殿内烛火\"刷\"地亮起——原来郑斌早偷偷点了烛台,暖黄的光漫过檀木百宝阁,照得阁内摆的瓷瓶、玉坠、还有那支插着半开昙花的青瓷瓶都镀了层柔边。
\"这是......\"郑斌指尖颤抖着抚过百宝阁的雕花,\"我上次说在坊市看见的缠枝莲纹?\"
\"你说那卖货郎吹得玄乎,说这纹路能镇宅。\"元彬靠在门框上笑,看她像只小松鼠似的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我让工匠照着刻了,阁里的东西......\"他指了指最下层的粗布包,\"是你上个月说想吃的桂花糖,怕放储物袋里串味,特意用凡布包了。\"
郑斌突然转身扑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心口:\"哥,我不是要这些......\"她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怕你总想着护着我们,忘了自己也该歇歇。\"
元彬的手顿在她发顶。
这丫头看着没心没肺,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连他藏在最深处的心思都能摸个准。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傻丫头,你开心,我就歇得踏实。\"
殿外更漏响了两声,已是丑时初刻。
元彬想起明日要和时雅熙商量历练方案,还有关疏影的传讯符要回,刚要开口催郑斌去睡,却见她抱着那包桂花糖坐在檀木凳上,眼睛亮晶晶的:\"哥,你陪我吃块糖再走好不好?
就一块!\"
他到底没忍心拒绝。
两人分吃着糖,郑斌絮絮说着今日在药园看见苮儿逗兔子,说珍妮弗练剑时把竹枝当剑穗系,说得元彬眼眶发热——原来他总觉得她们依赖自己,却不知她们的欢喜,原是这样简单。
等把郑斌哄去竹屋歇下,元彬看了看天边将亮未亮的鱼肚白,揉着发疼的眉心往宗务堂赶。
路过演武场时,正撞见几个外门弟子抬着冰蚕丝往玉衡峰走,为首的弟子见了他,慌忙行礼:\"宗主,时首座说今日要把冰蚕丝重新分配,让我们先......\"
\"按雅熙的意思办。\"元彬打断他,\"告诉玉衡峰主,想要好法衣,下月去凡人界历练时自己寻材料。\"弟子愣住,他却已加快脚步——时雅熙说得对,有些规矩,得从今日就立起来。
刚到宗务堂门口,便见菲菱倚着门框等他。
这姑娘总穿着十万年前的月白广袖,发间插着根青玉簪,此刻正捧着一卷泛黄的《太华宗历练典》,袖口还沾着古籍的尘屑:\"宗主,昨夜我翻了《小世界志》,里面记着南荒传送阵连通的'青丘界'有三阶火狐兽,还有......\"
\"菲菱。\"元彬抬手止住她的话,引她进了堂内。
案上已摆好时雅熙送来的新茶,青瓷盏里浮着几片桂叶,是她今早刚摘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坐下来,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历练典》,\"青丘界的火狐虽猛,却能炼狐丹补妖修;凡人界的因果虽重,却能磨道心——你当年在太华宗,入门三年就得去幽冥界采冥花,可曾怕过?\"
菲菱的指尖轻轻抚过古籍边缘的虫蛀痕迹,眼底浮起追忆:\"那时师父说,修士的道心不是护出来的,是在血里淬出来的。
我第一次从幽冥界回来,浑身都是忘川水的灼痕,却捧着冥花跪在祖师殿,觉得比得了什么天材地宝都欢喜。\"她抬眼望他,\"可如今的她们......\"
\"苮儿昨日在药园蹲了半日,就为等赵婉送的珍珠发带。\"元彬的声音沉下来,\"珍妮弗测灵根时手都在抖,不是怕测不出,是怕测出好灵根后,要担我给的期望。
赵婉更甚——\"他想起今早路过忘忧谷,赵婉正对着昙花屏风掉眼泪,\"她哭着说'我这样的废灵根,配不上宗主给的好东西'。\"
菲菱的瞳孔微缩。
她曾见赵婉在三途河边被水鬼拖脚,是元彬捏碎护心镜才把人捞上来;曾见珍妮弗在夜市被小混混堵着要债,是元彬用玄冰诀冻住了那些人的脚。
这些被他从泥里捞出来的姑娘,如今却困在他织的茧里,连呼吸都带着负罪感。
\"所以必须让她们自己走出去。\"元彬起身推开窗,晨雾漫进来,裹着桂香扑在脸上,\"去青丘界的让苮儿带队,她是狐妖,火狐见了她得绕着走;去凡人界的派赵婉,她最懂凡人的苦,因果反而轻;珍妮弗......\"他想起她测灵根时攥玉牌的手,\"让她跟关疏影去南荒,那丫头最是胆大,正该见见世面。\"
菲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宗主倒会因材施教。\"她将《历练典》推到他面前,\"我昨夜把各小世界的险地、机缘都标了红,今日便让人抄录给各峰。
只是......\"她指尖点了点\"青丘界\"那页,\"火狐兽虽不伤妖修,可青丘界的山匪专抢女修,需得给她们配......\"
\"配你当年用的避尘铃。\"元彬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串铜铃,是他前日在古修遗迹寻到的,\"我让人擦过了,每个外出弟子配一枚。
还有时雅熙新炼的护体符,足够挡下筑基期以下的攻击。\"
菲菱接过铜铃,铃舌相撞发出清响。
晨光里,她望着元彬眼底的青黑——他昨夜定是又没睡好,却还在为这些丫头算计得周全。\"宗主。\"她忽然说,\"明日传历练令时,我来唱这个白脸。\"
元彬挑眉:\"怎么?\"
\"您总怕她们难过。\"菲菱将铜铃收进袖中,广袖垂落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历练典》哗哗翻页,\"我这张冷脸,倒适合说'欲得资源,先立功劳'。\"
元彬望着她眼底的光,忽然笑了。
窗外的桂树在晨风中摇晃,米粒大的花苞终于绽开,甜香裹着晨雾漫进宗务堂。
他知道,有些茧,该破了。
### 第574章 仙途抉择话自强,洞府情思历练忙
暮春的阳光透过云霭,在五行宗新立的洞府上空洒下一片金芒。
青灰色的山体被阵法笼罩,远远望去似有薄雾流转,隐约可见飞檐翘角的殿阁在灵气中若隐若现——这是元彬耗费三月时间,结合都市风水与修仙界术法重筑的宗门根基。
此刻,洞府主殿内檀香袅袅,元彬负手立在青玉案前,案上摆着一卷泛黄的《上古修界志》。
时雅熙倚着雕花檀木窗,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峰上;另一侧蒲团上,菲菱正襟危坐,十万年的岁月在她脸上未留痕迹,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旧世的沧桑。
“十万年前,大宗门弟子修炼,哪日离得开灵脉浇灌、宝药堆养?”菲菱指尖轻点案上玉简,“我当年在苍梧宗,每月能领三枚聚气丹,闭关时有长老布六合锁灵阵……如今五行宗不过百余人,贸然让弟子外出历练,与散修何异?”
元彬转身,袖口带起一阵清风,将案上书卷翻得簌簌作响:“菲前辈,您可知我当年在都市街头,被人用钢管砸断腿时,连颗止血丹都求不来?”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那时我便明白,天材地宝是助力,可真正撑过劫数的,是这副能扛揍的身子,和这颗不肯认输的心。”
时雅熙轻笑出声,从袖中摸出颗透绿的灵枣抛过去:“老古董,你是没见过他带着几个外门弟子在荒山野岭跟妖兽抢灵草的模样——那哪是修仙?分明是把‘拼’字刻进骨头里了。”
菲菱一滞,忽然想起昨日在演武场见到的场景: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围着一头被打残的铁背熊,用匕首割取兽丹,血污染了半张脸,眼里却亮得惊人。
她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是我拘泥于旧理……但历练之地需得慎重选,至少得避开北境的毒雾林,那里有……”
“菲前辈放心,我让李峰在都市暗网买了最新的卫星地图。”元彬打断她,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青光,一幅立体星图在殿中展开,“东边的云台山灵气丰沛,妖兽不过筑基期;南边的镜湖有我布的分水阵,适合练水属性法术。至于危险之地……”他目光陡然冷了几分,“若连这点风险都扛不住,谈何成为一方大能?”
殿外忽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郑斌抱着个青瓷坛子撞了进来,发梢还沾着山桃花瓣:“哥!我在后山找到片野参地,泡了坛灵酒!你尝尝——”她话音未落,便撞进元彬的目光里,吐了吐舌头,“咳,宗、宗主,这是给您补身子的!”
时雅熙忍俊不禁,伸手揉乱她的发:“小丫头,你哥在说正事呢。”
“正事也要吃饭啊!”郑斌把坛子往案上一墩,掀开泥封,立刻有清甜的酒香混着灵气溢出来,“上次你为了布护山大阵三天没合眼,赵婉姐说你脉象虚得很……”她声音渐低,低头拨弄着裙角,“我就是……想让你别总那么累。”
元彬的目光软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这动作让他想起前世在出租屋熬夜复习时,妹妹偷偷塞在他桌上的热牛奶。
“傻丫头,”他舀了杯酒抿下,喉间泛起暖意,“宗门禁地的聚灵阵我已经改良过,以后每日只需运转半个时辰。倒是你——”他指了指她腰间的短刀,“昨日演武场那招‘流水斩’,收势时灵气散了三成,今晚我陪你练。”
郑斌眼睛一亮,刚要应下,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争执声。
珍妮弗的身影晃了进来,左边瞳孔是清透的琥珀色,右边却泛着妖异的紫:“元宗主,他们说我不能带糖人进殿——”她歪头一笑,紫瞳骤亮,“可我偏要带!”话音未落,掌心便多出串糖画,是只振翅的凤凰,糖丝在灵气中泛着金芒。
时雅熙扶额:“珍妮弗,你又切换人格了?”
“才没有~”琥珀瞳的少女吐了吐舌头,转眼间紫瞳又占了上风,“我只是觉得,历练嘛,总该有点甜头。”她把糖人塞进元彬手里,“就像当年在欧洲,我带着猎魔人小队闯吸血鬼城堡,口袋里总揣着巧克力——恐惧的时候咬一口,胆子就大了。”
元彬捏着糖人,忽然笑出声。
这精分少女总能用最跳脱的方式点醒他:修炼从来不是苦行,而是带着热望往前闯的日子。
他将糖人递给郑斌,转身看向殿外连绵的青山:“明日起,外门弟子分三批前往云台山、镜湖和南屏谷。各峰首座随队,重点不是收获多少灵草,而是——”他顿了顿,声音里浸着水德星君传承的沉稳,“是让他们知道,仙途没有捷径,每一步都要自己踩实。”
时雅熙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关疏影呢?她前日说去东海边找千年珊瑚,到现在都没传讯。”
元彬抬手召出本命飞剑,青锋在掌心嗡嗡作响:“我去寻她。”他转头看向菲菱,“前辈替我照看下宗门,特别是珍妮弗——”他瞥了眼正把糖渣往嘴里塞的少女,“别让她把演武场炸了。”
菲菱挑眉:“你倒会甩担子。”话虽如此,她指尖已掐起法诀,殿外立刻传来弟子们收拾行装的喧闹。
元彬最后看了眼妹妹手里的糖人,看她正踮脚给时雅熙分糖丝,看珍妮弗又切换回软萌人格,拽着菲菱的袖子要学古法酿酒。
他低笑一声,足尖一点,化作一道青芒冲上云霄。
风从耳畔掠过,他想起水德星君记忆里的星河,想起都市街头第一次运转灵气时的震颤,想起此刻山脚下正收拾包裹的弟子们眼里的光。
所谓仙途,大抵如此——有人替你托底,有人与你同路,而你自己,永远要向着更亮的地方,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