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识像被重锤猛地砸回现实。
后脑勺撞在金属操作台上的钝痛首先涌上来,接着是后颈那处定位器灼穿皮肤的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针正往骨头里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野里的重影渐渐凝聚成主控室的冷白光——阮星眠发梢滴着水的影子正悬在他上方,睫毛上还沾着雨珠,脸色白得像张纸。
“系统提示音……”他喉咙发涩,却先听见意识里那道机械音在回响,“检测到宿主完成深度逻辑入侵,‘命运干涉’模块已激活。”
这句话像颗小火星,“腾”地引燃了他混沌的思绪。
林昭撑起上半身,右手撑在操作台上时碰到一片黏腻——是自己后颈渗出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却没在意,盯着屏幕上还在疯狂跳动的绿色代码冷笑,指节抵着发疼的太阳穴:“现在轮到我来改写规则了。”
“你不要命了?”阮星眠的手指还悬在他后颈上方,没敢碰那片溃烂的皮肤。
她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干扰程序的进度条刚跳到100%,“老李说病毒核心在第七层防火墙后面,就算你能进去……”
“不用了。”林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键盘前带。
他的掌心带着不正常的热度,却握得很稳,“我有更直接的办法。”
旁边拆电箱的老李抬头,螺丝刀尖还挂着火星:“小同志,你这是要硬刚?那程序能篡改神经突触信号,咱们——”
“它的本质是剥夺语言自由。”林昭打断他,指尖快速在键盘上翻飞,一行行命令如流水般涌进终端,“但任何算法都有反馈机制。就像用锤子砸门,砸久了门会习惯疼痛,可如果我能把锤子倒过来……”他突然按下回车,屏幕上的代码流猛地顿住,“让它反过来唤醒表达欲。”
阮星眠盯着他泛白的指节,忽然想起三小时前在暴雨里追赵启明时,这双手也是这样稳。
当时他背着被劫持的程序员趟过齐膝的积水,水洼里倒映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警徽,现在那枚警徽正别在他染血的领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苏队那边有消息了。”老李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扫了眼屏幕,把手机举高,“他们已经控制市广播电台,正在拆最后一座信号塔。苏队长说……”他顿了顿,咧嘴笑,“她说让你别得意太早,等收网了要检查你后颈的伤。”
林昭的指尖在键盘上微顿。
苏挽月那股子外冷内热的劲儿突然浮现在眼前——上个月他追凶时被划了道口子,她嘴上骂他“毛躁”,转身却让顾清欢捎来最贵的祛疤膏。
他低笑一声,屏幕蓝光在眼底晃了晃:“告诉她,等会儿请她喝加双份糖的咖啡。”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市广播电台顶楼。
苏挽月踩碎最后一片钢化玻璃,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片。
她身后的队员举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墙角那排黑黢黢的信号发射器。
“拆!”她拔枪指向最中间的主机,风掀起她的警服下摆,“一根线都别留。”
墙根缩着两个抱头的技术员,其中一个突然抬头:“警官,程序已经……”
“我只信林昭。”苏挽月打断他,目光扫过手腕上的通讯器——那上面显示着林昭的定位信号,正从红色的“危险”慢慢转为绿色的“稳定”。
她摸了摸腰间的配枪,枪柄贴着皮肤的温度让她安心,“他说能破,就一定能破。”
而在市立医院的神经科病房里,顾清欢正盯着监控屏幕。
小陈是最早被“心灵净化”影响的受害者,此刻他正攥着护士的手,嘴唇哆嗦着发出含混的音节:“水……想喝水……”
“慢慢来。”顾清欢摘下橡胶手套,指尖搭在他手腕上测脉搏。
监护仪的蜂鸣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消毒水的味道没那么刺鼻了。
“很好,小陈,你刚才说‘水’,说得很清楚。”
她转身看向墙上的电视,新闻频道还在循环播放着无声的画面。
但顾清欢知道,此刻整座城市的无数个终端里,林昭写的那条信息正在弹出:“你是自由的。”
主控室里,林昭的额头沁出细汗。
他盯着最后一行代码完成重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三秒,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和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小时候母亲被押上警车前,蹲下来对他说:“昭昭,要相信真相会说话。”
“叮。”
回车键被按下的瞬间,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同时亮起白光。
便利店的收银机、出租车的计价器、学校的电子公告栏,甚至是广场舞大妈的音响,都跳出一行黑字:“你是自由的。”
第一声欢呼从巷口传来。
“我能说话了!”
“老张头,你孙子昨天会爬了!”
“刚才那声是王婶吗?她终于能骂她儿子不回家吃饭了!”
阮星眠猛地推开主控室的窗户。
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风裹着人声涌进来——有卖煎饼的大叔扯着嗓子喊“加蛋不加辣”,有放学的孩子追着喊“等等我”,还有位老太太扶着墙,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我就说我没拿邻居家的腌菜……”
老李擦了擦眼角,把螺丝刀往裤袋里一插:“小同志,你这功德值怕不是要爆表了。”
林昭靠在椅背上,后颈的疼突然没那么明显了。
他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想起系统面板上刚跳出来的数字——功德值,在高阶区泛着暖金色的光。
母亲的声音似乎又响起来,这次更清晰:“昭昭,你看,真相在说话。”
“叮——”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
林昭的笑意顿在脸上,他猛地坐直,盯着意识里突然浮现的红色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异能波动……目标身份:暗蚀·高层执行官。”
阮星眠察觉他的变化,转身时正看见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动作——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冷硬。
他后颈的血还在渗,可眼底的光比任何灯火都亮,像是淬了刃的刀。
“星眠。”他站起来,警服下摆沾着血渍,却依然挺得笔直,“帮我调市东变电站的监控。”
阮星眠没问为什么。
她望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警校毕业典礼上,他对着警徽宣誓时说的话:“我要让每个被捂住的真相,都能重新开口。”
而此刻,那道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像把终于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