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振聋发聩！
王福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张平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格局。
他还在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对方的棋盘，早已铺向了整个大周南北！
“我明白了……”王福禄喃喃自语，眼中的精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钦佩所取代。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孙岩猛地一抱拳，虎目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张公子！北上晋城，算我孙岩一个！”
他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的豪迈与决绝，“赵斌那厮断了我的镖路，我手底下那百十号兄弟正闲得发慌！他们个个都是在刀口上滚过的好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他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我们分作两队！一队五十人，护送王掌柜南下云城。另一队，我亲自带着，跟公子你北上晋城！配上公子这些神兵利器，我孙岩敢把话撂在这儿——”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片森然的刀林，声音斩钉截铁。
“只要不是碰上几千人的官军围剿，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走不通的路！”
孙岩的豪言壮语在洞窟中回荡，激得人心头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北上晋城，大杀四方的场景。
然而，一片激昂之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铁匠李政，这个耿直的汉子，看着王福禄和孙岩都有了明确的去向，自己却被晾在了一边，一张饱经炭火熏烤的脸庞涨得通红，满是急切。
他憋不住了，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拱手。
“张公子……那……那我呢？我该干点啥？”
他的声音里带着被遗忘的委屈，“俺虽然不会算账，也不会领兵打仗，但俺有一身力气，打铁的手艺在整个永安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俺不想干坐着！”
张平回过身，看着他那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如同春风，瞬间抚平了李政心中的焦躁。
“李大哥，谁说要让你干坐着了？”
张平的目光扫过这巨大的地下洞窟，又仿佛穿透了山石，望向了外面广阔的青牙山。
“咱们的大本营，总需要有人坐镇。这青牙山这么大的地盘，如今还是一片荒芜，你觉得，它是我们未来的根基吗？”
李政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既然是根基，岂能无人看管？”
张平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要你做的，是比南下施恩、北上逐利更重要的事情——筑巢。”
他拍了拍李政厚实的肩膀，眼神中是全然的信任。
“我要你立刻开炉，将你的铺子，你的人手，全部动起来！不是打造兵器，而是打造农具！犁、耙、锄、镐，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钢材，打造出足以开垦整座青牙山的农具！”
李政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粗重了三分！
开山！筑巢！
这四个字，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能敲击一个工匠的心！
“我会留下刘大壮，他老实本分，负责帮你管理山上的流民开荒。我还会留下秦目，他在城里耳目众多，负责镇上与山里的联络，确保万无一失。”
张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已经规划好了一切，“只要你们能守住这里，等我回来，就是我们结账收利的时候！”
听着这番南下、北上、留守的周密部署，一旁的王福禄终于从那股建功立业的狂热中冷静下来。
他作为一个商人，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张平所图，绝不仅仅是扳倒一个赵斌，或是赚一笔快钱那么简单。
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小心翼翼地探问。
“张公子，恕我多嘴……您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是施恩收买人心，又是远赴晋城谋利，您到底想做什么？”
张平闻言，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王掌柜，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寻求官府的庇护吗？”
王福禄老脸一红，讪讪地点了点头。
那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所有商贾的终极目标。
“背靠大树好乘凉。”
张平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既然要找，为何不找一棵最大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北方，那方向，是晋城，更是晋城之后的大周王朝的权力中枢——京城！
“他们这次前往，既是为了打通各自的销路，也是为了……”张平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巨石投入众人心湖，“……也是为了让我张平，成为皇商！”
皇商！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王福禄、孙岩、李政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呆立当场，心神剧震，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将生意做到天子脚下，与皇族权贵直接交易，受朝廷敕封的天下第一商！
那是他们这些在县城里摸爬滚打的小人物，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巅峰！
王福禄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看着张平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心中的震撼已经化作了滔天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精明”，在张平这等吞天之志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与渺小。
“我……我王福禄，愿为公子赴汤蹈火！”王福禄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我孙岩，这条命就是公子的！”孙岩紧随其后，虎目圆瞪，战意沸腾。
“俺也一样！”李政词穷，却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了最决绝的忠心。
三人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被张平那看似疯狂的野心彻底点燃了！
与其在泥潭里和赵斌之流勾心斗角，不如跟着眼前之人，去搏一个锦绣前程，搏一个青史留名！
“好！”
张平眼中精光一闪，一锤定音，“王掌柜南下施粥放粮，就打‘舟山’的旗号！”
“舟山？”王福禄一愣。
“同舟共济，东山再起！”
张平的声音掷地有声，“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人，即便身处逆境，也有济世之心！”
“那……我们何时出发？”孙岩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平的目光扫过洞口，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立刻！马上！”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我选在三更半夜，就是为了打赵斌一个措手不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音落下，他大步走向洞窟的出口，一把拉开了那扇伪装成石壁的暗门！
呼——
门外冰冷的夜风灌入，火把的光芒瞬间摇曳。
映入王福禄三人眼帘的，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暗门之外，青牙山的空地上，上百名衣衫褴褛却精神抖擞的流民，在马韦伯的带领下，手持火把，鸦雀无声地肃立着。
火光映照着他们一张张坚毅而沉默的脸，那眼神里没有麻木，只有等待号令的纪律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