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但毕竟过去好几年了，府里的人事变动也大，我实在不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无妨。”
张平眼中闪过精光，“既然知道蛇鼠藏于何处，便不怕他们不露头。今夜动静不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有异动。”
他拍了拍马韦伯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先让他们内斗去吧，我们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好好休息。”
说罢，两人各自回房，夜色再次笼罩了清风苑，只是这平静的夜幕之下，已是暗流汹涌。
次日，天光乍破。
然而，唤醒沉睡中的袁府的，并非晨曦或鸟鸣，而是一声划破天际的凄厉尖叫。
紧接着，孩童撕心裂肺的嚎哭，下人们惊惶失措的呼喊，男主人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在雕梁画栋的府邸上空盘旋不休。
清风苑内，张平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昨夜的风波，不过是他这场大戏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张公子，你醒了？”
隔壁传来马韦伯的声音，他显然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嗯。”
张平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浑身说不出的舒泰。
“走，韦伯，咱们瞧瞧热闹去。顺道，也该出门逛逛这晋城的风光了。”
马韦伯心领神会。
所谓的“逛逛”，自然是去探一探他们那家刚开业的舟山商行，以及袁家如今的动向。
两人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循着喧嚣声源头，信步走向府中的花园。
还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混杂在花香中，钻入鼻腔。
只见几个家丁白着脸，正费力地拖拽着一具具僵硬庞大的狗尸，往府外拉去。
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藏獒，此刻口吐白沫，四肢僵直，死状凄惨，正是昨夜被张平投喂了“加料”水晶肴肉的那二十余只。
花园的空地上，袁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个面色阴沉如水的男人，正是二房的袁州纪与三房的袁州平。
两人虽并肩而立，却各自眼底都藏着对彼此的猜忌与警惕。
一个五岁左右、穿着锦缎的小胖子，正被一个下人抱着，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小脸涨得通红，手指着地上的狗尸，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
“我的大黑……我的阿黄……呜哇……都死了！爹！娘！他们都死了！”
这无疑就是三房的宝贝疙瘩，袁耀祖。
张平微微一笑。
他这一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像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捅进了袁家最敏感的神经。
此刻，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心中恐怕只剩下同一个念头：这固若金汤的袁府，何时变得如同漏风的筛子一般，连养在内院的恶犬都能被无声无息地尽数毒杀？
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自己？
“查！给我查！究竟是谁干的！这毒是哪里来的！”
袁州平压低声音，对着管家咆哮，额上青筋暴起。
恰在此时，他的视线不经意一转，便看到了施施然站在不远处，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的张平和马韦伯。
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姿态，惹恼了袁州平。
不等他发作，张平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啧啧，真是可惜了。”
他摇着头，一脸的惋惜，但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听不懂人话，只会龇牙咧嘴的畜生，死了也就死了。省得哪天冲撞了贵人，给府上招来祸事。”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张平身上。
这番话，骂的是狗，又何尝不是在指桑骂槐，暗讽袁家某些人？
“是你！”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惊疑的声音响起。
是袁玉。
她站在二房袁州纪的身后，原本正蹙眉思索，此刻看到张平安然无恙地出现，脸上是难以置信。
昨夜她亲手送出的毒点心，竟没能奈何得了他们分毫？
她莲步轻移，主动走了上来，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试探。
“张公子，马大哥，昨夜休息的可还好？小妹送去的那几块水晶肴肉，可还合二位的胃口？”
来了。
张平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原来是袁小姐送的，失敬失敬。”
他故作随意地一摆手，“多谢小姐美意了。只是我跟韦伯昨晚都没什么胃口，看那点心油腻腻的，出门时恰好瞧见墙角有个潲水桶，就顺手给扔进去了。”
潲水桶！
袁州纪和袁州平二人几乎是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明了！
潲水是用来做什么的？喂猪！喂狗！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两兄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望向袁玉的眼神，充满了惊怒与恐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她竟敢害死了满院的护院恶犬，将袁家的内斗丑闻，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间接暴露在了这个外人面前！
张平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兄弟二人足以杀人的目光，反而一脸无辜地转向袁玉，关切地问。
“袁小姐，你怎么了？瞧你这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戏谑，“莫不是……我把你送的点心给扔了，你不高兴了？”
“没、没有……怎么会呢……”
袁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哪里还敢承认，只能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细若蚊蚋。
“公子说笑了……几块点心而已……不碍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张平抚着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随即又转头看向那些狗的尸体，捶胸顿足，大声感叹起来。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你们看看这些狗，多神骏的藏獒啊！我听说一条就价值千金！一下子死了二十多条，这得是多大一笔损失啊！本来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他这番情真意切的惋惜，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旁边袁耀祖的情绪。
“哇——！”
原本只是抽噎的小胖子，被这么一激，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直接哭晕了过去。
“祖儿！”
“耀祖！”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三房的袁吴氏尖叫着扑过去，作为父亲的袁州平更是急得魂飞魄散，一把抱起不省人事的儿子，冲着周围的下人疯狂大吼。
“大夫！快去请大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