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昊天听到吴天的话，直接僵愣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应？还是拒绝？
弄来弄去自己还是要变成马，只不过是从之前被强行扭曲变形。
现在是可以自己掌控变化。
虽然都是要继续变成马，需要继续拉车。
但现在好像得到了一些自由。
这个结果，听起来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只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啊！
这份屈辱并未真正消除。
昊天连忙继续望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厢。
很想再得到更进一步的自由。
但他的心中也清楚，这恐怕已经是吴天能给出的最大的宽恕了。
毕竟，他们可不是吴天的手下，而是吴天曾经的敌人。
以他们曾经和吴天为敌的过往，吴天没有杀了他们，只是抓了他们当苦力。
已经是颇为仁慈了。
昊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既然不可能马上得到自由，但他也不准备放弃。
至少，也要为未来争取一下。
他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用干涩的嗓音问道：
“那……尊主，若是将来能寻到更合适的，更合适的拉车之物。”
“是否就可以让我不再做此事？”
“我实在是不想再拉车了……”
昊天的声音越说越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试图得到吴天的怜悯。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
随即再次传出了吴天的声音：
“这个要求，可以。”
“日后若寻得更合适的脚力，本座便准许你免于拉车之刑。”
“现在，不要再耽搁时辰，启程！”
众人心里也松了口气。
昊天未来能免于刑罚，对他们来说也是好消息。
免得哪天吴天不开心，把他们也变成马，一起安排去拉车。
那就彻底完了。
几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但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声应道：
“遵命！”
昊天虽然心中依旧憋闷。
但总算有了一句确切的许诺，有了一个可以盼望的未来。
好歹也算是有了新希望。
他不敢再有片刻迟疑，深吸一口气。
周身仙光涌动。
光芒之中，他的身形开始扭曲、拉长，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曾经象征天帝威仪的龙袍化作光点消散。
最终，他变成了一匹样子很特别的天马，自己默默把冰冷的挽具套上了身。
他能感觉到那辆马车沉甸甸的。
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迈开四蹄，踏着混沌中的气流。
开始慢慢往前走。
旁边的三清、接引和准提几个人看着这情景，互相递了个眼神，意味深长。
元始天尊捋了捋长须，脸上露出一点看不透的笑意，开口说道：
“昊天这变化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你看这马的形态，筋骨结实，精神抖擞，真算得上是混沌里的一等好马。”
通天教主也难得地扯了扯嘴角，跟着说：
“确实不错，拉车的姿态稳，步伐也矫健有力，难得，真是难得。”
接引和准提也笑着点头，嘴里说着“善哉”。
可他们脸上的笑意，在化作天马的昊天看来，却格外扎眼，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话。
“你们！”
天马形态的昊天心头火起，尤其是元始那句混沌宝马。
简直是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他怒喝一声，猛地扬起后蹄，卷着翻涌的混沌气流，对准最近的元始天尊就踹了过去！
元始天尊似是早有预料，周身清光流转。
身形如幻影般轻巧避开，面上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余几人也各展神通，或闪身退让，或运起护体仙光，将四散的混沌气流一一化解。
一时间马车周遭气流激荡，劲风四散，倒平添了几分热闹。
孙悟空在旁看得眉开眼笑，连连拍手叫好。
这番小小的冲突看似剑拔弩张。
却意外驱散了先前的沉闷与尴尬。
他们几个人实在是太苦了。
是被吴天强行控制的苦力，虽说吴天没有杀他们，但也让他们很不自在。
而且这混沌空无一物。
只有无穷无尽混沌之气。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看到的都只是同样的场景。
几人的心里颇为麻木烦躁。
这几个曾经的洪荒至尊，此刻落到同样的境地。
竟然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甚至说，还多了些莫名奇妙的熟悉亲近感。
以至于都能互相开玩笑了。
当然。
他们彼此之间仍然有算计，以前的仇怨也没有忘记。
可在这茫茫混沌之中。
一共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彼此的存在反倒成了仅有的几个能够说话活跃气氛的目标。
就这样。
几人带着无奈，带着隐忍。
带着互相拆台又彼此依存的闹腾，马车再度启程，驶向混沌深处。
不知在混沌中行进了多久，这里的时间早已失去意义。
车厢内。
一直闭目凝神的吴天忽然心念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穿透车厢与无垠混沌，落向马车侧前方的某处虚空。
“前面有东西。”
他的声音平静地传到车外。
正在车辕上调息警戒的孙悟空与三清等人顿时精神一振。
“有东西？”
孙悟空眼中金光乍现，兴奋地搓着手。
“嘿嘿，该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混沌魔神撞上门来？”
“还是又遇着新世界了？正好让俺老孙活动活动筋骨！”
他始终惦记着立功和寻个新对手较量一番。
三清、接引、准提几个人也是眼神一亮，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要是真有敌人或是发现了新世界。
那意味着立功的机会，是换取自由或是求取机缘的本钱！
连拉车的昊天都竖起了耳朵，马蹄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可吴天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全都愣住了。
“不是生灵。”
“不是生灵？”
元始天尊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问。
“混沌里头，不就是混沌魔神，要么是其他世界的修士吗？”
“不是生灵还能是什么？”
老子眼中闪过思索的光，沉吟道：
“尊主的意思难道是……某种死物？”
“又或者是混沌自然衍生出来的奇特东西？”
通天教主周身气息变得锋利。
“管它是什么，既然靠近尊主的法驾，就是冒犯！”
准提也面露疑惑：
“不是生灵，还能自己在混沌里移动？还能被尊主特意提起，想来绝不一般。”
大家越来越好奇了。
三清、接引、准提等人心里的疑惑更深。
元始天尊沉声向车厢方向问道：
“尊主，既然不是生灵，能不能让我们靠近看看，探个究竟？”
吴天的声音依旧平淡，从车厢里传出来：
“不用你们过去，它已经自己过来了。”
“什么？过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紧。
他们还没主动去查探，那未知的东西居然就朝他们来了？
在这茫茫混沌里，这么目标明确地靠近，不由得他们不警惕。
孙悟空攥紧金箍棒，三清等人运转法力，进入戒备。拉车的昊天也绷紧肌肉，准备冲锋或闪避。
“不必紧张。”吴天的声音传来，“其中并无凶险，它已到近前，你们自己看。”
众人闻言，心弦稍松，好奇心起。
他们各施神通，朝马车前方的混沌区域望去。
下一刻，所有人僵在原地。
孙悟空挠脸的手停在半空，元始天尊瞳孔收缩，老子捋须的动作也顿住了。
“这是……一颗星辰？”孙悟空出声，语气困惑。
正朝他们飘来的，是一颗星辰。一颗在混沌中沉浮的星辰。
但这颗星辰的状态很诡异。
它通体灰白，不反光，反倒在吸收光线。
感受不到生命，星辰的能量与引力场也近乎消失。
它像一块被榨干的石头，表面布满裂痕与坑洞，随时都会崩碎。
它作为“星辰”的概念本身，已经“死”了。
“星辰……也会死？”
元始天尊不解。
洪荒的星辰，即便死星也蕴含星辰之力。
可眼前这颗，连“星辰”的力量都已湮灭，只剩下腐朽的空壳。
“万物终结……就是这般模样么？”老子低语。他从这颗星辰上，感受到一种寂灭之意，那是循环的终点。
他们还未回神，混沌深处又浮现几道轨迹，是另外几颗星辰。
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拖着星环残骸，但都散发着同样的死寂与终结的气息。
“这……”接引道人脸色更苦。
“如此多的死星汇聚……”准提神色凝重，与师兄对视，“绝非偶然！”
吴天没有多言，示意昊天继续朝死星飘来的方向前行。
随着马车深入，四周的混沌气流变得阴冷。
渐渐地，前方的死星变得密集，形成一条由星辰尸骸铺就的道路。
当马车穿过一片混沌气旋，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失语。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世界的坟墓。
无数大陆板块破碎悬浮，边缘参差。
板块上有倒悬的山川，干涸的河床，凝固的岩浆。
无数熄灭的星辰散布在虚空中，与大陆残骸交织，有些碰撞堆叠，形成尸骸山脉。
曾经的海洋，如今是漆黑的坑洞，或凝结成毫无生机的冰原。
那并非寒冷，而是死寂的凝结。
死亡法则浓郁到化为实质，形成漆黑的雪花飘落。
一片雪花落在岩石上，岩石便化为齑粉，被从存在层面抹去。
时间法则在此地紊乱，一片区域光影变幻，时而加速，时而回溯。
空间结构脆弱，布满裂痕，不时有区域塌陷，露出虚无，然后又被混沌填满。
这是一片宇宙坟场，一个世界被毁灭后留下的残骸堆。
通天教主瞳孔收缩。
周身诛仙剑气都不自觉地微微鸣响，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顿道：
“此乃……一方世界彻底崩灭后所形成的……无尽残骸！”
“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大劫，竟能……葬送一整座世界于此？！”
眼前的景象，让时间与思维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即便是三清这般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神圣。
此刻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见证过龙汉初劫的惨烈，经历过巫妖大战的崩天裂地。
甚至亲身参与过席卷三界的封神之战。
但没有任何一场灾劫，能与眼前这片无垠的死寂相提并论。
“无量天尊……”
许久，老子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他那双仿佛能映照万古变迁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空洞。
他一向以清静无为、顺天应人为道。
认为万物自有其轮回生灭。
可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他对“灭”的认知。
这并非循环的一环，而是终结本身。
这不是道的演化，不是世界的自然寿终。
他修行至今，只知有‘寂’，而不知有‘灭’。
此地……连‘道’本身都已死去。
元始天尊的面容紧绷。
他下意识地抬手，劫剑显现而出，其中蕴含的极致破灭之力的灰色气流在指尖萦绕、盘旋。
他能感受到这缕力量的恐怖。
那是轻轻松松就足以撕裂混沌，重开地火水风。
毁灭世界的力量。
但，奇怪的是。
他将这股力量与眼前所见的废墟相比时，却发现二者有一些奇怪的区别。
这柄剑之中蕴含的是劫，但这里却是一切的毁灭，万物终焉。
甚至是连秩序与法则都被一同抹去了。
怎么想怎么奇怪。
元始天尊略微犹豫一下，才开口沉声道：
“这里的法则似乎也都被破坏……不应该说是被抽走了。”
“你们看那些陆地之上的撕裂，看起来并不是被某种攻击，或者爆炸摧毁
“反而更像是……一块完整的玉璧，其内在的某种能量被凭空取走，只剩下脆弱的石质，然后自行崩碎。”
“能做到这一点的力量……怕是我等全力出手，也只能毁其形，而不能伤其根。”
事实上，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
这里看起来混乱无比，但其实无比干净。
没错，就是干净。
干净到连一丝法力残留、一块法则碎片都没有。
干净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算是在混沌之中，也是有法则存在的。
但这里却真的没有。
实在是太古怪了。
通天也已经皱紧了眉头，心里紧张起来。
那不是害怕。
而是在面对一种无法理解，根本就想不明白的存在之时。
一种本能的忌惮。
混沌魔神再强大，好歹也是真实的存在。
一刀砍过去也会受伤。
但这里诡异的情形，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心里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忙仔细催动神识锁定在一块漂浮而过的、不足百里的大陆碎片上。
他伸出手，隔着遥远的距离，神念化作无形的触手。
轻轻抚过那参差不齐的断裂边缘。
“不对。”
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这不是争斗！”
“吾等曾见识过魔神之战，世界碰撞，法则的对抗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如同两柄绝世神兵对砍留下的缺口。”
“但这里……没有对抗的痕迹。”
“更像是一块海绵，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其中所有的‘水’都被挤干，然后被随手撕碎，丢弃在此。”
通天感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他连忙收回神念，脸色铁青。
在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时，所感到的巨大冲击与茫然。
接引道人闭上了双眼，面上的悲苦之色前所未有地浓郁。
他双手合十，试图以自身大法力去感应此地残留的生灵意志，口中默诵往生经文。
然而。
他的神念刚刚触及那片区域，便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瞬间被一股由无量绝望、无尽死意汇聚而成的黑色洪流所吞噬、侵染。
他身体猛地一颤。
闷哼一声，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滑落。
竟然受伤了！
准提一看这情形，吓了一跳。
赶紧上前扶住接引。
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发白，那股顺着神念传过来的死寂气息，让他浑身发冷。
“师兄，快把神念收回来！”
“这里的业力和怨念，已经跟世界残骸彻底混在一起，变成这片坟场本身的‘规则’了！”
“它不再是能被超度的情绪，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毒！”
“任何外来法力都会被它吞掉、同化！”
孙悟空在一旁扛着金箍棒，火眼金睛来回扫视。
金光所到之处，全是沉沉的死灰色，既看不到妖气，也感觉不到魔气，连个像样的残魂都找不着。
“邪门，真是邪门！”
他使劲抓了抓头上的毛。
“俺老孙这些年没少往地府跑，什么死法没见过？”
“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死法！”
“这地方就像被筛子翻来覆去筛过几万遍，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到底是谁干的？”
“这手法，简直是太可怕了！”
众人互相看着彼此，都在寻求一个答案，也都说了各自的猜测。
可是，好像不管怎么推论，都解释不了眼前这种诡异的景象。
是无法想象的混沌灾变？
还是被某种超乎想象的强大存在给摧毁了？
这些好像都不太合理。
如果真有人想要掠夺其他世界……就比如他们。
直接打过去就完了。
或者直接占领，或者操控世界将其吸收吞噬。
但这种情况与哪一种都不匹配。
越是这样摸不着头脑，也越是让大家的心里没有底气。
众人努力讨论了一阵仍然没能得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渐渐都没了声音。
他们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元始收起了指尖的法力，通天也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剑气。
接引和准提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力感和后怕。
最后，好像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道矗立在虚空之中的身影。
吴天。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吴天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眼前如此诡异的情况，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合理的答案？
或者说，有什么猜测？
反正不管是什么，总比现在这么漫无头绪的情况好。
而且，三清等人虽然有些不太想承认。
但也很清楚的一点。
吴天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底气。
否则的话，他们在发现这里的情况那么怪异之时，早就第一时间离开了。
那还会继续站在这里探查？
也正是因为他们一直与吴天为敌，才更明白这个敌人的强大。
彩虹更安心。
吴天也一直在扫视着整个废墟，查看每一片不正常的地方。
试图找出问题所在，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可惜的是，他这一次的确是没有头绪。
“这种景象，我也是头一次见。”
“它的根源，可能是无法抵挡的混沌潮汐，也可能是超出了世界承受极限的战争，又或者……”
“是某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存在干的。可能性很多。”
吴天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这种回答会让众人更加紧张，但不懂装懂才更致命。
尤其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下，任何地方的疏忽，都会引发大麻烦。
众人看到他摇头，果然产生了一阵骚乱。
但他们毕竟都是洪荒顶级修士，很快就镇定下来。
老子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代表大家躬身问道：
“请问尊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绕开这里继续走，还是……进去查探一下？”
这个问题问到了大家心坎上。
这片世界坟场无疑是处绝地，深入进去，风险难料。
但反过来想。
能把世界毁得这么彻底的力量或事件，背后隐藏的秘密，对他们这些追求大道顶峰的人来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吴天做决定。
短暂的沉默后，吴天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深入探查。”
他顿了顿，像是在解释自己的决定：
“这么彻底的世界寂灭，非常罕见。”
“它背后隐藏的原因，本身就是一种‘道’，一种我们没接触过的、关于终结的道。”
“弄清楚它，也能给我们自己一个警告。”
“万一哪天洪荒，或者我管辖的诸天世界遇到类似的劫难，我们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至于危险……”吴天的声音里透出淡淡的自信。
“这地方虽然死寂，但能把一个世界磨灭到这种程度的力量，肯定会留下痕迹。”
“就算真有超出预料的危险，以我的能力，想脱身也不难。”
这番话，既是命令，也让大家安了心。
确实，有吴天这种弹指间就能灭杀世界之主的存在坐镇。
安全还是有很大保障的。
对未知的恐惧，慢慢变成了探寻真相的好奇和期待。
“我们听尊主的！”大家齐声应道。
一直在旁边默默拉车的昊天，一听这个决定。
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机会高声说：
“尊主！探查世界废墟，凶险难料，需要人手充足，仔细搜寻！”
“昊天虽然本事不高，也愿意为尊主分忧，出一份力！”
话音刚落，他身上神光涌动，主动解除了天马形态。
在一阵光里变回了人形，然后一脸恳切地望着马车，意思再明白不过。
车厢里沉默了一下，随后传来淡淡的一个“嗯”字。
昊天心里一喜，赶紧躬身行礼。
下一刻。
马车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
吴天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虚空里，深邃的目光投向那片无尽的黑暗和废墟深处。
孙悟空、三清、接引、准提、昊天等人见状。
也立刻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队形，各自运起法力护住周身。
神情严肃地跟着吴天，小心翼翼地朝那片巨大坟场的中心区域飞去。
一开始。
大家只是被这片废墟的广阔和死寂给震住了。
但随着探查慢慢深入，以吴天为首，几位强者都开始察觉到一些更深层、让人不安的细节。
吴天在一块巨大的大陆碎片前停下脚步。
这块碎片质地像水晶一样透明，内部却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裂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冰冷的断面。
神念跟着探了进去。
感受到的是一种和洪荒世界土行法则完全不一样的构造方式。
特别硬，特别冷，里面的道韵结构也完全陌生。
就在这时候。
另一边的元始天尊扫开了盖在某件东西上的厚厚宇宙尘埃。
底下露出来的，是一块刻着天然纹路、但已经完全没了能量的星辰核心。
他脸色一变，立刻用神念给不远处的老子和通天传话：
“大哥、三弟，你们快看这个东西！它里面蕴含的法则纹路，好像跟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
通天教主正用一缕剑气小心地探查一截断裂的山脉。
那山通体闪着奇怪的金属光泽。收到元始的传讯，他马上回应：
“我这边也有发现！”
“这山石硬得离谱，比洪荒世界任何神金都硬，但里面属于‘金’的特性已经完全死了，像是本源被彻底抽干了。”
另一边，接引和准提站在一片干涸的洼地边上，这里以前可能是一片大海。
洼地底部凝结的不是冰。
而是一种像琉璃那样又脆又硬的东西。
准提试着用法力扫了一下，结果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根本动不了它分毫。
他心里一惊，对身旁的师兄说：
“师兄，这地方残留的法则，居然会变成这么奇怪又坚硬的东西！”
“这与灵界、洪荒或者凶兽世界里任何一种法则的表现都不一样！”
孙悟空则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大石头上跳来跳去。
石头上刻着些奇怪的鸟兽图案。
他挠着头，一脸困惑：
“怪了，真是怪了！这些图画，俺老孙一个都认不出来。”
“上面的生灵既不像混沌魔神，更不是凶兽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昊天也有发现。
他找到了一些宫殿的残骸，建造方式很特别。
用的是一种原本能自动吸收微弱光线、但现在完全黯淡了的奇异玉石。
所有的线索通过神念汇集到一起，一个比“一个世界毁灭”更可怕的结论，慢慢在他们心里浮现出来。
吴天一下子出现在众人中间。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不用再分开查了。我现在可以确定，这里堆积的废墟，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他环顾了一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
“在这里的，至少有三种以上大道根基、法则纹路完全不同的世界残骸！”
“什么？！”
“三种以上？”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结论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里炸开。
他们刚才还抱着探查寻宝、弄清缘由的心态，现在那点侥幸和勇气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了。
元始天尊第一个失声叫出来，一向威严的脸上满是惊骇：
“不是一个世界遭殃，而是……多个世界同时，或者说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被毁灭，然后残骸被堆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混沌里的世界乱葬岗吗？”
通天教主脸色发白，周身的剑意都因为心神震动变得不稳：
“能同时毁灭多个世界……这灾难的规模……”
接引道人双手合十，声音都开始发抖：
“难道是……是某种席卷大片混沌区域的'量劫'？”
“不，甚至可能是比量劫还可怕的灾祸？”
准提也彻底慌了，赶紧对吴天说：
“尊主！这事恐怕已经超出我们能应付的范围了！”
“能葬送多个世界的力量，绝对不是普通的危险！”
“现在最好的办法，不如……不如我们先退出去，从长计议？”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紧紧抓着金箍棒，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幽暗的混沌，跟着提议：
“老师，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这地方实在太邪门了！”
面对众人的惊慌和退意。
吴天却缓缓摇头，眼神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
“正因为这样，才更不能退。”
他沉声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废墟，看到了自己执掌的洪荒、灵界、凶兽世界。
以及未来要征服的更多世界。
他同样是世界之主，怎么能容忍这种未知的、足以毁灭世界的威胁悬在头顶？
今天要是因为害怕就逃走。
万一哪天这种灾祸降临到洪荒、降临到灵界，又该怎么办？
他未来的目标是诸天万界，管辖的地方越广，遇到这种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
“洪荒离这里虽然远，但毕竟都在同一个混沌里。”
“要是不弄清楚根源，找到防备的办法，难道要坐在这里等死吗？”
他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是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吴天的担忧，何尝不是他们这些人的担忧？
洪荒要是遭了这种劫难，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继续查！”
吴天下达了命令。
同时，他不再保留实力。
混元无极大罗金仙后期的强大神念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爆发。
以他为中心。
向着四面八方、向着这片世界坟场的最深处、最细微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横扫过去！
神念所到之处，破碎的星辰，干涸的大地，凝固的海洋……
一切都还是绝对的死寂。
没有能量反应，没有法则波动，连一点记录着过去信息的碎片都找不到。
好像这些世界在毁灭的那一刻。
所有的“存在”都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抹去了。
只留下这些冰冷的物质空壳，等着被混沌的力量彻底消磨干净。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连吴天的眉头都越皱越紧。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种彻底的“无”，反而比任何危险迹象都更让人不安。
就在吴天心里一动。
开始考虑要不要动用更耗费本源的手段进行更深层次探查的时候。
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波动。
微弱得就像风中残烛，却又无比清晰地带着生命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一点萤火。
突然闯入了他那覆盖了亿万里的神念感知边缘！
“有人！”
吴天双目陡然睁开。
两道神光爆射而出。
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流光，朝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清晰的意念指引，告知众人他所前往的方向。
“什么？有人？！”
“幸存者？！”
“还是……毁灭此地的元凶？！”
留下的孙悟空、三清等人心中同时浮现出不同的猜测，神情各异。
吴天的感知不会出错。
那波动明确代表着一个活着的“存在”。
若是幸存者，他们便可能从其口中得知这片坟场形成的真相。
可如果那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他们此刻追随而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吴天已经动身，他们没有迟疑的余地。
孙悟空第一个反应过来。
将金箍棒往肩上一扛，脚下筋斗云翻涌，化作一道金线紧追而去。
三清、接引、准提也立即各展遁光。
昊天更是催动法力，奋力拉起马车，沿着吴天神念留下的那道清晰指引，向废墟深处疾驰。
他们的速度终究无法与吴天相比。
只能竭力追赶，在途中不断穿越一片又一片死寂的区域。
破碎的星辰核心如冰冷的墓碑。
凝固的漆黑海洋如干涸的眼眶，无声地从他们身旁掠过。
终于。
在穿行了几乎大半个废墟坟场，抵达其另一侧边缘地带时。
他们看到了吴天停驻在虚空中的身影。
众人立刻放缓速度，顺着吴天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片不算特别巨大，但相对而言还算完整的大地碎片。
它正以一种缓慢却稳定的速度，朝着废墟之外的混沌虚空移动。
轨迹明确。
仿佛在试图逃离这片埋葬了无数世界的墓地。
这块大地碎片表面同样覆盖着永恒的死寂。
山川崩塌，沟壑纵横，看不出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然而。
与废墟中所有其他残骸都不同的是。
在这块大地碎片的整个表面上，镌刻着一个庞大到极致的阵法。
无数纹路交错，光华流转。
其复杂程度让众人只是看上一眼，便觉神念刺痛，头晕目眩。
通天教主对阵法之道最为敏锐。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仔细观察片刻后，失声道：
“不对！”
“这不是一个阵法！”
“这是一万两千个小型阵法，每一个都自成体系，又彼此勾连，最终组合成了这个覆盖整个碎片的超级复合大阵！”
眼前覆盖了整块飞行大陆的庞大阵法体系。
让这几位见惯了洪荒奇景的顶尖存在，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万两千个阵法？”
“还要让它们彼此相连，融为一体？”
元始天尊抚须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流露出审视与惊异。
“这些小阵的单个结构并不复杂，最多不过金仙级数的布置。”
“但要将如此数量、属性各不相同的阵法完美统合，使其力量叠加而非互相冲突！”
“此等驾驭阵法的造诣，吾也从未见过。”
接引道人面上的苦色加深，他缓缓摇头：
“贫道与师弟于阵法一道钻研不深。”
“若要我等布置如此繁复精妙的联合大阵，确实力有未逮。”
准提亦是点头。
承认他们更擅长以宏愿渡化和锤炼金身神通，于此等器物之道并不精通。
孙悟空用手挠了挠头，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俺老孙看着这些弯弯绕绕的线条就头疼！”
“打架俺在行，这东西，搞不来，搞不来！”
昊天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事实上，他对阵法的了解更是不多。
以前，他只是鸿钧的童子，都没怎么正式修炼过。
后来是因为鸿钧有需要。
所以才会把他提拔为洪荒天帝，给了他强大的力量。
一身修为更多是源于身份与继承，对于阵法这等需要深厚积累和悟性的学问。
确实不甚了了，只能含糊地评价道：
“此阵……确实不凡。”
老子目光深邃，长久地注视着那些流转的阵纹，沉吟着开口：
“阵法之道，在于借用天地之力，行使造化之功。”
此阵能将一万两千个小阵统合为一，其核心已非寻常的‘技巧’，而是近乎于‘道’的体现了。”
通天教主作为洪荒公认的阵法大师。
此刻脸色最是凝重。
他紧紧盯着那个庞大的阵法，眼睛里像有无数符文在闪动，正在快速推算。
过了好半天，他才长出一口气。
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也有点不甘心：
“确实厉害！”
“如果是没有完整的阵图参考，光这么看，我也得花很长时间才能勉强搞懂它的整体结构。”
“这个阵法最主要的功能，好像是……把东西炼化成动力！”
他指着阵法里几个能量流转的关键点给大家解释：
“看那些节点，还有那些引导纹路！”
“它正在吸收虚空中微弱的混沌气流！”
“把这些都转化成一股纯粹而稳定的推力！”
“这块陆地能在混沌里飞，全靠这个阵法在提供动力！”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更震惊了。
连通天教主这样的阵法宗师都觉得难以解析，甚至需要阵图才能布置。
那布下这个阵法的人，水平得高到什么程度？
就在他们为这一万两千个联合大阵惊叹的时候。
一直沉默观察的吴天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们看到的，还不是全部。”
大家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他。
吴天的目光像利剑一样，仿佛看穿了一切：
“不止一万两千个。这整块碎片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阵基。”
通天教主被这么一提醒，浑身一震，赶紧再次凝神细看。
这一次，他不再只关注那些能量流转、清晰可见的阵纹。
而是把整个大陆碎片的轮廓、山脉的走向、早已干涸的河床脉络，还有海底的深沟……
全都纳入了感应范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通天教主又一次失声叫出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刚才居然没看出来！”
“你们看这大陆的边缘，看着像是自然破碎的痕迹，其实是被人大法力修整过的！”
“还有这些山脉的走向，那些干涸的河道，甚至海底的深渊……”
“它们本身就是最基础的阵纹！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笼罩了整个碎片世界的超巨型阵法！”
这个发现比之前更让人吃惊。
以天地自然为阵盘，以山川河流为刻线，这是多大的气魄？！
但紧接着，通天教主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对……这不对劲。”
“这么大的阵法，它核心道韵的流转怎么这么简单？功能好像……特别基础？”
“难道是我看错了，或者还有更深层的布置我没看出来？”
其他人听得更迷糊了，只好再次把目光投向吴天。
吴天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从巨大的阵法上移开，落在通天教主身上。
平静地指出了他推算中的一个盲区：
“你只看到了这阵法怎么运作，却没想过它为什么能运作。”
通天教主一愣，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吴天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句句说到点子上：
“一万两千座阵法同时吸收混沌之力，还分解这块大陆的物质来提供推力。”
“这股力量加起来，早就超过了这块碎片本身能承受的极限。”
“要是没有外力支撑，它在启动的那一瞬间，就会被自己产生的力量从内部撕成碎片。”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通天教主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他不再需要吴天多说什么，激动地转身对大家解释。
声音因为领悟了更高深的阵法道理而微微发抖：
“你们看！”
“那个覆盖整个大陆的山川阵纹，它的作用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甚至不是聚灵！”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把这块大陆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粒灰尘，都通过法则层面强行'焊'在一起！”
“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他指着那些小阵法，又划了个圈把整个大陆轮廓包括进去：
“那一万两千个小阵法，是驱动这艘'船'的'桨'。”
“而这个以天地为棋盘的超巨型阵法，就是这艘'船'的'龙骨'和'船身'！”
“没有它，那些桨划得越用力，船就散得越快！”
“就是这个看起来最基础、最简单的'坚固'阵法，给那个复杂到极致的动力系统提供了存在的根基！”
“布阵的这个人……居然把大道至简和复杂万千结合得这么完美！”
听完这番解释。
大家心里最后的疑问也解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敬畏。
把一块快要完蛋的世界碎片，改造成能在混沌里航行的方舟。
这种手笔和构思，已经超出了他们以往对阵法的所有理解。
不过，这份敬畏没持续多久。
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又浮现在大家心头。
老子向前一步，对吴天行了个礼，神色严肃地问：
“尊主，我们的神念已经反复探查过这里，除了这些冰冷的阵法和死寂的泥土，确实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您刚才说……这里有'人'？不知道人在哪里？”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元始天尊、接引、准提等人也都看向吴天。
他们的感知虽然远不如吴天，
但作为混元大罗金仙，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自信不可能连一个活物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这个矛盾让他们感到不安。
吴天望着那块正在远去的大地碎片，目光仿佛穿透了亿万里的厚重地壳。
直接看到了它最深最黑暗的核心。
他收回目光，扫过众人脸上不解和探寻的神色，缓缓说道：
“你们当然感知不到。”
“这块大陆的表面，包括你们能探查到的深处，都已经被死亡法则彻底渗透，把所有生机都封锁在里面了。”
他顿了顿，给大家一点理解的时间，然后揭晓了答案：
“那丝微弱的生命波动，不是在这片大地的'表面'，而是在……这块世界碎片最核心的本源之处。”
“它被一层又一层死寂的地脉包裹着，蜷缩在九幽之下。”
“要不是我的神念已经触及这个世界寂灭的根源，也差点把它忽略了。”
吴天的话清晰而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走！跟我进去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