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作坊里的新学员已经适应了节奏,沈云姝的助教们用心能干,替她减轻了很多压力和工作,让她腾出手来处理了蜜食记最近堆积的订单。
自打在段修文的生日宴上,生辰蛋糕正式亮相,蜜食记里蛋糕的订单就每天都是订空的状态。
牛乳的限量始终是卡脖子的一环。而且沈云姝的母牛收购计划不太顺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牛乳点心风靡带动了牛乳乃至母牛的身价,如今市面上的母牛和牛乳有市无价,什么价格都敢要。一头母牛从至多十几两的市价飙升了五倍甚至十倍,沈云姝也不想当冤大头,本地牛产乳量低,高于五十两,她还不如请魏韬或者贺管事替她从外头买。
牛乳限量,还要供应铺子里的其他点心,蛋糕只能做到一日一客,价格也直接定到了惊人的二十两。
其实沈云姝还可以定得更高些,但一来二十两已经保证了极高的利润率和足够的门槛,二来,再高的话,其中的暴利就太引人侧目,万一招惹太厉害的人物,那就危险了,她还是稍微低调点比较好。而且这只是二层蛋糕的价,等她做出三层蛋糕,再加价就行了。
蜜食记的蛋糕一出,还是在汴城百姓的茶余饭后当了好几天主角,想完全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听珍儿说,这几天老有人在她们来回路上搭讪的,甚至还有找到她住的地方递帖子的,还有找上大姑游说的,开的价码也越来越高。
显然蛋糕展示出的巨大利润已经让很多真正有实力的人动心了。这也让沈云姝更加谨慎,暂时不再推出高档新品。
这事还让她们担心了两天,幸好在魏骁的帮忙下,沈老爹很快就雇到了合适的护卫,给各处安排上了,这才省了很多麻烦。珍儿和歆儿如今来回路上都有人护送,旁人想打主意也没机会下手。
但找上门总归让人不放心,沈云姝打算把魏骁送到作坊里的几个武妇分一个到大姑家,这样她能更放心些。
在蜜食记后厨和珍儿歆儿忙活了一下午,烤了几炉蛋糕,两人手艺已经逐渐稳定,蛋糕交给她们也差不多没问题了。
前头客人都走了,秦盼儿端了几碗酸酪来给她们,又一人给了一条绞干的帕子擦汗。
“谢谢盼儿姐。”沈云姝接过,朝她笑了笑。
秦盼儿在这蜜食记呆得颇是习惯,除了前两天有些不适应,现在倒觉得挺喜欢的。
来的客人都是极讲规矩的,对她说话也客气,也没什么无理要求。她帮着送餐到各个雅间,每日清理打扫的活计另有雇的妇人负责,再清省不过。
珍儿歆儿又常塞些小点心给她吃,这样的日子,和从前一般轻松。
除了夜里,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生。
不过她没提这些,等铺子打烊,四个姑娘就乘了马车一同回家。
到大姑家时,沈老爹和沈敦竟然也在。
沈云姝乍见沈敦安全回来,先是一喜,又见他神情郑重,这丝喜悦立刻被一抹沉重取代,下意识看了秦盼儿一眼,跟着下了马车,进了院门。
沈敦去了有近半个月。
去时还阳光酷暑,回来时风里已经带了凉意。
短短十几天,季节变化,更是物是人非。
秦盼儿和沈家父子见过礼,一家人围桌而坐,大姑拉着梁珍儿去灶房准备晚饭,把屋子留给了她们。
秦盼儿意识到沈老爹应是有重要的事要讲,不由地有些紧张,下意识去看沈敦,却见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中隐隐有丝歉意。她的心不禁微微一缩。
“盼儿,你在这住得可还习惯?伯父伯母这些日子忙,也没来看你,你不要介意。”沈老爹温和道。
秦盼儿忙摇头:“我在这一切都好,伯父伯母有事要忙,盼儿明白的。”
“那就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沈老爹道,“那黄二郎已经被黄家送去军营了,没个几年出不来,你可以放心了。”
秦盼儿目露惊喜:“真的?”
“嗯,你爹那头我也说好了,以后你的亲事就由你娘和你舅做主,他不会再插手。”
秦盼儿募地睁大眼睛,嘴唇轻颤:“我爹他.....”
一旁的沈敦朝她轻轻点头:“你爹没有出远门,而是在秦家祖宅。”
秦盼儿脸色瞬间煞白:“伯父...我...我并不知情....”
“我知道,别怕,今天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可以回家了。”沈老爹道。
秦盼儿怔了怔。
她知道她应该欢喜的,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好像心被活生生撕裂,一股钻心的痛侵袭全身。眼泪一颗颗落下,砸在她的手背上。
沈云姝看了心里也好像堵了一团棉花,眼睛也跟着发涩,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沈敦做了决定,她只有支持他。
沈老爹叹了口气。
“婚姻大事不能勉强,我与你爹情义已尽,再不可能同坐一席。虽然你是个好孩子,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秦盼儿强忍哭声,透过迷糊的视线看向一直沉默的沈敦。
“伯父,盼儿感激您,盼儿愿意回去。只是能不能...再让我和敦儿哥哥说几句话?”
“好。”
沈老爹点头,沈云姝也跟着起身,在他身后出了门,屋子里只剩沈敦和秦盼儿两人。
“敦儿哥哥......你可会讨厌盼儿?”秦盼儿说完,眼泪流得更凶。
她想过或许不能嫁给他,可两人总有过美好的回忆,也算是一种慰藉。
但她的父亲如此令人不齿,只怕这点美好也再没有了。
“盼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法说服自己唤那样一个人为岳父。而且,我已经有心悦之人。”沈敦低低道。
有些话虽然残忍,但如果不彻底斩断秦盼儿的念想,只怕要耽误她一辈子。
闻言,秦盼儿却没有想象中的意外或者悲伤。
“是不是那位会医术的杜姑娘?”
沈敦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随即他反应过来,匆忙道:“是我一厢情愿,她未必在意我.....”
秦盼儿心中绞痛,面上却依旧温柔。
“敦儿哥哥,我盼着你过得好,即便做不成你的新娘,只要你开心,我便满足了。那位杜姑娘很好,你们....很配。”
沈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秦盼儿笑了笑,笑中带泪。
“敦儿哥哥,不要忘了我。哪怕就把我当成个妹妹,偶尔能想起来,我就可以熬过去...”
沈敦最终点了点头。
片刻后,秦盼儿走出房门,看到沈云姝担忧的脸,顿时忍不住,扑到她怀中低低痛哭。
沈云姝跟着流泪。
曾经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两情相悦。
如今只剩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