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李婶已经在那边噼里啪啦地倒豆子。
“……刚才在那个……就是村东头新开的那个工地上……人突然就倒了！哎呦，脸都白了！吓死个人！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刚拉走！小川啊，你那边方便不？有空赶紧回来一趟吧！你爷爷身边没人啊！”
工地上？
晕倒了？
这几个字狠狠砸在陆川的脑子上，让他一阵眩晕。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在迅速远去。
“等一下，李婶。”
“您说……在工地上？我爷爷怎么会在工地上？”
他每个月都给爷爷寄生活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再操劳，好好在家歇着。
那笔钱，足够一个老人在乡下过得很舒服了。
他怎么会跑到工地上干活？
“哎呀，我哪知道啊！”
李婶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你爷爷那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是想给你攒钱娶媳妇呗！你先别问这么多了，人送到县人民医院了，你快点回来吧！我这还要帮你去跟工地上的人说道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县人民医院……
陆川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僵在原地。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草地上。
“陆川？你怎么了？”
白薇薇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刻停止了原地跳的动作，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她看到陆川的脸色一片煞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完全没了刚才的沉稳和锐气。
“陆川？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白薇薇的声音将陆川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他猛地回神，反手一把攥住白薇薇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我爷爷……我爷爷进医院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在摩擦。
“什么？”
白薇薇也愣住了。
“我得回去，马上！”
陆川弯腰捡起手机，看都没看屏幕上的裂纹，转身就往体育场外冲。
他甚至忘了拿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和水壶。
“哎，陆川！你的东西！”
白薇薇在后面喊。
他一边跑，一边解锁手机，手指因为慌乱和用力而有些不听使唤，几次输错密码。
购票软件！
最快回县城的车票！
火车！动车！大巴！
只要能回去，什么都行！
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时间。
爷爷，你千万不能有事！
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他心里一遍遍地呐喊。
为什么要去工地上班？是钱不够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每一个都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以为自己能让爷爷安享晚年。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白薇薇追了上来，气喘吁吁。
“陆川！你冷静点！到底什么情况？”
陆川停下脚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我爷爷在工地上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具体情况不明。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飞往深城的飞机上，白薇薇紧紧握着陆川冰冷的手，满眼关切地看着他，时不时还凑近他耳边轻声安慰几句。
“别担心，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嗯……”
陆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个字，而后觉得有些不妥，又朝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白薇薇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把他拉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小声嘀咕：
“你又嘴硬。”
“明明担心得要死，还说自己没事。”
“不过这次，就不怪你啦！别想那么多，睡会吧，到了我再叫你。”
陆川哑然失笑，顺势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靠着她身上的温度，感受着那份柔软和馨香。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寻到了一丝可以停泊的港湾，心底渐渐生出一点暖意。
她总是这样，轻易看破他的伪装，总能明白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然后用最体贴的方式给予他安慰。
就这么靠了一会，他忽然察觉到身旁的小青梅动了一下。
虽然她已经在尽可能地放轻动作，却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姿势，他是舒服了，但她绝对很难受。
因为走得急，飞往深城的航班已经没有公务舱，只剩下经济舱了。
所以这应该是白大小姐第一次坐在拥挤的经济舱。
经济舱的位置本来就小，加上他又比她高了小半个头，所以她只能歪着身子，才能让他以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靠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离开了白薇薇的肩膀，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样是不是会舒服一点？”
白薇薇恍然大悟，缩在他怀里，轻笑一声：
“不止一点哦，男朋友的怀里最舒服了！”
陆川揉了揉她的小脸，“嗯，睡吧。”
“好。”
将近三个小时的飞行过去，陆川叫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白薇薇：
“薇薇，醒醒，我们到了。”
“嗯……”
白薇薇睁开沉沉的眼睛，看向了旁边的舷窗。
此时已经天黑，下面是灯火通明的深城。
飞过市区，就是深城机场了。
飞机平稳落地，滑行的过程对陆川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解开安全带，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
信号瞬间涌入。
陆川这边，因为走得急，并没有跟柳云静当面请假，只是在手机上跟她说了事情的大概。
幸好，静姐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辅导员，只是叮嘱了他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再补个请假条就好了。
陆川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天使辅导员！
除此之外，还有302的几个室友发来的慰问。
他没有说是爷爷出事，只是说家里有事，希望他们明天的课上帮他签个到。
赵鹏：小事一桩，家里没啥事吧？要不要帮忙？
王浩：同上！
陈东：你俩都稍稍，我的声音跟陆哥的最像，这事还我得来。
陆川轻笑着回复了群里的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音乐社社长林乐发来的，问他今晚怎么没去排练。
他忽然脑门一黑。
走得急，倒是把音乐社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