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大人!”上官瑾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初来乍到的大梁人竟敢直接对他这个一城之主动手!他被两名绣衣使一左一右牢牢押住胳膊时,犹自不死心,挣扎着望向在场官阶最高的杨尚书,声音里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的求救:“这……这是什么情况?下官所犯何罪?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杨尚书面对他求救的目光,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爱莫能助”,语气却十分温和:“上官城主,有劳你配合了。本官此行,只负责户籍安置、通商事宜。其他一切军、防、刑、狱事务,均由齐指挥使全权负责。”
“我们大梁绣衣使,最是公正严明,明察秋毫!城主若是问心无愧,只管放心,将所知实情,一一如实道来便是。齐指挥使……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这边齐曜一声令下,偌大的院子里,绣衣使们顶着浓重的血腥气,就在那两排无声的尸首与痛苦呻吟的伤者周围,迅速而有序地扎起了营帐。
扮作富商的齐王,由福贵和方世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径直进了紧挨着齐曜大帐的营帐内。
刚安顿下来,福贵便眼尖地瞧见外面的福安,连忙朝他招手。待福安小跑过来,福贵迅速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塞进他怀里,压低声音急切交代:“把这个交给林姑娘!里面有两套金丝软甲,务必让她和主子立刻、马上换上!以防不备!”
“啊?”福安抱着那包裹,像是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张着嘴,脸上写满了巨大的茫然和困惑,半晌才迟疑地、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林……林姑娘?她……她不是在落玉庵吗?”
“你是个猪吗?!”坐在临时搬来的躺椅上正揉着肩膀的齐王,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猛地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对着福安低声骂道:“天天跟在你主子身边,形影不离的!你是瞎子吗?!那么个大活人都瞧不见?!”
福安被骂得缩了缩脖子,抱着那烫手山芋般的包裹,脸上依旧是半信半疑、如在梦中的表情,喃喃道:“一直……一直跟着主子的那位李姑娘,就、就是林姑娘?我的天啊……”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随即,他猛地想起那晚自己竟然还凑上去,一本正经地问人家“愿不愿意做小”……
一张胖脸瞬间涨得如同猪肝,羞愧、后怕、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的天呐!王爷!”
福安说着,扑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哀求道:“奴才……奴才蠢笨如猪,有眼无珠!要不……要不让福贵跟着主子吧?求求您,让奴才留下来伺候您,成吗?”他是真没脸再去见那位正主儿了。
“怎么着?!”齐王气得直接从那躺椅上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你这蠢材是要造本王的反吗?!安排不动你了是吧?你就这么个蠢货,是真要气死老子才甘心吗?!”
他飞起一脚,作势要踹,终究还是没舍得真踢下去,只是压低声音怒吼道:“快点滚起来!去把东西送去!保护好他们俩!要是他们俩掉了一根头发,你看本王不……不把你再阉一次!滚!”
福安被这威胁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紧紧抱住那个包裹,再不敢多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福安抱着包裹,惴惴不安地来到齐曜营帐时,正遇上右将军齐珞将两本厚厚的名册在齐曜面前的案上铺开。
福安报着包裹站在门口处不敢进,也不想进。
“指挥使!”齐珞声音沉肃,指着名册一一禀报:“这是此次参战的我虎威军将士,以及王爷带来的老部下名册,伤亡皆在其上,请您过目。”
他的手指移向另一本明显单薄许多,却透着杀气的册子:“这个,是昨夜伏诛的北蛮杀手名单。其中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有八十六人!”
他抬起眼,目光沉重:“此次,北蛮大半个武林的硬茬子,恐怕都来了。”
齐曜沉默地翻看着名册,玄铁面罩下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可能蕴含信息的名字。
见齐曜看得专注,齐珞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佩与庆幸:“昨日夜里,战况最凶险时,多亏了王爷的暗卫及时出手,解决了对方领头的几名绝顶高手……否则,我方的伤亡,恐怕远不止于此。”
“有劳了。”齐曜将那份记载着己方牺牲将士的厚厚名册递还给齐珞,声音沉凝:“所有阵亡将士,按照最高规格发放抚恤金,以最高规格厚葬!”
他略一停顿又接着道:“择选吉日,在城门口,为他们立碑刻字——将每个人的名字,都刻上去!让过往商旅、后世子孙,都记住他们!”
“涉及一切费用,你直接差人去隔壁营帐,找福贵支领!”
他指了指那本名册,补充道:“这份名册,你也誊抄一份,交给富贵。”
齐珞闻言,心中顿时明了——隔壁营帐里坐镇的,正是齐王!他不再多言,郑重行礼,领命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两人,齐曜拿起那本薄却杀气腾腾的北蛮杀手名单,径直递到了林昭昭面前:“你看看,可有你认识的人?”
林昭昭接过名单,指尖竟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她缓缓翻开,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神情专注而复杂,一如十多年前,在她即将踏入北蛮那片土地之前,老师们将记载着北蛮武林各方势力的卷轴铺在她面前,让她必须熟记于心时的情景。
岁月流转,当年卷轴上的许多名字,如今竟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逐一看下去,遇到那些熟悉的名字,便会低声向齐曜说上一两句。
指尖点在一个名字上,林昭昭语气里带着一丝讶异和冰冷的嘲讽:“这个……我曾给他下过毒,当时以为他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他命这么大,竟然能活到现在……”
移到下一个名字,她的眼神锐利了几分,仿佛还能感受到旧日伤处的隐痛:“这个,我与他多次交手,他的功夫路数阴毒狠辣……我被他伤过……”
再看到一个名字时,她只是轻轻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却透着一股历经生死后的淡然:“这个……曾经带着人,追杀过我们,就是那次我们在雪山里……”
逐一翻看完毕,林昭昭看了一眼齐曜:“这些名字连起了有一个公共的特点,这些都是赫连斥勒当年要杀的人,或者说是和他作对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