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母无极?!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十六年的、最血腥的记忆之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昭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是她当年与赫连斥勒同归于尽时使用的,西凉独有的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她,南央瑞,齐曜,她再想不出还有谁知道个毒药!
可如今,一个来历不明的杀手竟然会有这样的毒?
“阿瑞呢?”林昭昭的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从我们遇袭到现在,闹出这般动静,他都没有出现过……”
齐曜眸色倏然一沉,一旁风灯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影。他向前逼近半步,玄色衣袖带起一阵清冽的寒风,薄唇几乎擦过林昭昭的耳垂,嗓音压得极低:“先不管他,南无忧救还是不救?”
林昭昭当即仰起脸,踮起脚尖迎向他。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他耳畔,她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救,但不能全救,只说查不出毒物来历,让他清醒片刻便好。”
“依你。”齐曜喉结微动,当即扣住她的手腕大步走向南无忧所在的帐子。
帐内烛火摇曳,两名守在榻前的绣衣使见齐曜掀帘而入,立刻投来殷切的目光。其中一人急声道:“指挥使,他气息愈发微弱了!”
“验不出毒,先护住心脉。”齐曜自怀中取出一只素白瓷瓶,烛光下瓶身泛着温润光泽,“用这个,小心喂他服下。”
绣衣使双手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泛着清香的碧色药丸送入南无忧唇间。齐曜指若惊鸿,瞬息间连点南无忧胸前三处大穴,动作行云流水。
帐中烛火微微一晃。
齐曜俯身用北蛮语低唤:“南无忧?”声音沉如雪原上的风,“你听得见吗?”
昏黄光晕下,南无忧眼睫轻颤,竟真的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唇微微开合,却似枯叶擦过地面,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在南无忧唇瓣轻启的刹那,齐曜指尖寒光乍现,另一枚朱色药丸已精准地送入他喉间。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
“取些温水来。“齐曜话音未落,身旁的绣衣使已利落地将软枕垫高,小心托起南无忧的上半身。瓷碗轻触唇畔,温水缓缓流入。
“咳...咳咳......“南无忧突然一阵急咳,水珠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连眼角都泛起了泪光。他勉强稳住呼吸,声音虽弱却清晰:“属下无碍...劳指挥使挂心......“
“你不是在看马吗?“齐曜盯着南无忧的眼睛问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烛火噼啪一跳,南无忧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衣襟,指节泛白,仿佛正与体内残毒搏斗。
“南央瑞......“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他说......指挥使有危险......要属下暗中护持...“
齐曜眸中寒光骤现:“他人呢?“
南无忧无力地摇头,散落的发丝垂在汗湿的额前:“不知......“话音未落,南无忧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无忧——!”
一道哀戚的西凉话骤然撕裂帐内凝滞的空气。一道茜素红的身影跌跌撞撞扑进帐中,金丝绣花的披帛曳地染尘。那妇人云鬓散乱,珠钗斜坠,也掩不住丰腴身段天生的风情,此刻却只顾扑到榻前,染着蔻丹的玉指颤抖着抚上南无忧苍白的脸:“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那妇人扑到榻前的动作太过浮夸,林昭昭下意识后退半步。
不对——这绝不可能是南无忧的母亲南格桑。
记忆中的南格桑,是个被风沙磨砺得枯瘦如柴的西凉女子。她总是佝偻着背,双手因常年劳作关节粗大,看人时眼神里带着拘谨与闪躲。十六年光阴或许能改变容貌,却磨不掉刻在骨子里的性情——眼前这妇人姿态妖娆、哭声矫揉,与南格桑务实隐忍的性子天差地别。
林昭昭怔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
帐中烛火摇曳,将妇人的身影投在帐布上,那夸张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可真正让她心头发冷的,是突然在耳畔响起的阴森飘忽又沙哑的低语:“阿姐,城主特意让我把他府里的南格桑接来了......她就是南格桑,你仔细看看呢?”
帐中烛火猛地一晃,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贴近,南央瑞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立在林昭昭身侧,衣袂带起细微的凉意。
不待他开口,齐曜已闪身挡在二人之间,玄色织锦衣在灯下泛起冷硬的光泽:“你与上官城主何时结识的?”
齐曜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刃出鞘。
南央瑞微微垂首:“指挥使,容我与阿姐私下说两句话......”
“回答我!”齐曜半步未退,指尖已按上腰间刀柄。帐外夜风突然静止,连烛火都凝滞在他凛冽的视线里。
“有什么是齐曜听不得的?”林昭昭斩钉截铁道,指尖轻轻覆上齐曜按在刀柄的手背,“要说什么就当着他的面。”她五指收拢,握住那只紧绷的手,声音放柔:“我们出去把话说清楚。”
齐曜掌心的力道在她触及的瞬间微微松动。他反手将她指尖拢在掌心,玄色衣袖如夜雾拂过她腕间,将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好。”
南央瑞的目光在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衣袖上停留了一瞬,终是沉默着转身出帐。
三人快步来到一处僻静处,齐曜拉住林昭昭停下脚步对着南央瑞冷声道:“说!”
南央瑞望向林昭昭,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阿姐,你嘱咐过我,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但我近日截获密报,赫连婀娜已传信回去,那边似乎不信,有人正赶往落玉庵。”
他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我担心落玉庵会有麻烦,阿姐自然也是不愿意落玉庵出事的吧……我只得向那边传书言明你的身份,可他们还是不信——”
“今夜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验证你到底是不是我阿姐!”
林昭昭抓着齐曜的手又紧了紧颤声问道:“所以那个偷袭……是你安排的?”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三人之间,南央瑞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如泣。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是!但我嘱咐过他,绝不可伤你要害……阿姐,这一切都是做给那边看的!况且我让南无忧去护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