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赵苏苏,眼里满是怨毒。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也别想替他赖账!”
赵苏苏却像没有听见陆围任何声音一般,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山口。
太阳早已沉入山后,只留下天边一抹淡淡的橘红色光晕。
夜色悄然蔓延,冷风拂过荒草。
突然,她眼神一亮。
在昏暗的山路上,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狂奔而来。
“是牧野回来了?”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随即越来越多的村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可不过片刻,那些人又纷纷摇头,语气里透着失望。
“不是……那身影太矮了,分明是个半大孩子,顶多十来岁。”
“村长!村长!我嫂子!牧野哥出事了!他在前头倒下了,满身是血!我哥现在正守着他,你们快去救人啊!”
那孩子还没跑到村口,声音就已经嘶哑不堪。
赵苏苏一听“满身是血”四个字,整个人猛地一震。
她什么也没想,转身就冲了出去。
泥地溅起的尘土在她身后飞扬。
“牧野!牧野!”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
没几息功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之前,陆子吟临走前还笑嘻嘻地哄她,说只是去巡山做个样子,最多擦破点皮,不会有大事。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边跑,一边颤抖着手探进怀中。
那里藏着她珍藏已久的金疮药,还有一小瓷瓶从山洞深处取来的灵泉。
那是她最后的指望。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一定要救活他!
等她终于冲到事发地点,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子吟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沾满污泥和血渍,衣服破得不成样子,袖子被撕成布条。
后背的布料几乎全被划烂,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的脸上、手臂上、小腿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整件外衣都变成了深褐色。
赵苏苏的眼泪瞬间决堤,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
陆子吟脸色白得像雪,嘴唇毫无血色。
可他仍勉强睁开眼,看到她的一刹那,竟还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弱却故作轻松。
“别哭……我没事,就是摔了几跤……不疼。”
“你这个混蛋!”
赵苏苏咬着牙,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双腿一软,差点头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强撑着没倒下,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金疮药罐。
正要掀开他破烂的衣袖敷药,却被他用尽力气轻轻按住了手腕。
她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急忙抓起他腰间的水囊查看。
果不其然,灵泉早已空了,只剩下瓶底一点湿痕。
她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只仅剩的小瓷瓶。
那是她藏了三天舍不得用的灵泉。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瓶塞,一手托起他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将液体喂进他干裂的唇间。
“喝下去……再坚持一下……”
她哽咽着说,泪水混着汗水滑落,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就在这时,赵平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眼眶瞬间通红,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弯下腰,一把将陆子吟背了起来,稳稳地扛在肩上,转身就朝山下冲去。
村里的男女老少陆续闻讯赶来,围成一圈,神色凝重。
村长拄着拐杖,脸色铁青,立即厉声下令。
“快!把祠堂的门板拆下来!做担架!抬人下山找大夫!”
几个壮实的大汉二话不说,抄起斧头和绳索就冲向祠堂。
木门被拆下,用麻绳绑上木棍,转眼就成了临时担架。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陆子吟放上去,抬起来就往山下疾走。
“牧野这是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四陆一片死寂,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人群后方的王秀琴身上。
“大夫!快叫大夫来!”
人群里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带着颤抖与惊慌。
村口顿时乱作一团,脚步声杂乱地踏在泥地上。
村里唯一会看病的郎中被一个年轻人连拖带拽地匆匆拽来。
郎中还穿着半褪色的灰布衣,一脸惊愕地被拉到火光摇曳的空地中央。
他喘着粗气,皱眉低头,瞥了眼陆子吟的肚子。
那一道豁口又深又长,皮开肉绽。
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黄泥上,汇成一摊暗红。
肚皮翻卷着,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时候,赵苏苏才借着火把微微晃动的光看清了那伤口。
火光照在血迹斑斑的衣物上,刺目的红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她原本还半信半疑,觉得陆子吟或许真是小伤装样,好博人同情。
可眼下这一幕,哪里是“装”出来的?
简直是被人用刀活生生捅了个洞!
刀口从左腹斜划至右肋,边缘参差不齐,深可见骨。
这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撑不过一夜。
“不行,得送镇上。”
郎中蹲下身子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立刻站起身,连连摇头。
“这伤太重了,我已经无能为力。破肠断筋,血流不止,我这里连止血的草药都不够,更别说缝合了……再拖下去,人就没了。必须马上送镇上的医馆。”
“牛车!牛车来了!”
赵平江满头大汗地飞奔回来,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
他拉着那辆破旧的板车,车轮吱呀作响,一路从村东头狂奔至此。
“快,赶紧抬上去!别耽误时间了!”
大伙七手八脚地围上来,动作轻缓又急切。
赵苏苏也一跃跳上去,跪坐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砸在陆子吟染血的衣襟上,洇开一圈圈湿痕。
赵平江咬紧牙关,一把抓起牛鞭,扬手就要抽下,赶车前往镇上。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秀琴横身一扑,猛地挡在路中间,双臂张开。
“不许走!三十两呢?钱还没给!”
这时候,她居然还在念叨那点钱。
在场的人都觉得心口发凉。
陆子吟浑身是血,命悬一线。
她却只惦记着那三十两银子,死死拦着不让人走。
陆子吟躺在板车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咬着牙,从怀里摸索出一株通体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灵芝。
那灵芝品相极佳,茎干饱满,香气幽幽。
他声音轻得像风,几近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