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枫”剧团厚重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灰尘、旧布料与淡淡霉味的冷风扑面而来,瞬间裹住我的四肢,让刚从暖夜中赶来的我打了个寒颤。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剧院里漆黑一片,只有走廊尽头排练厅的方向,漏出一缕微弱的黄光,像只窥视的眼睛,在无边的黑暗里闪烁。
我扶着墙壁往前走,指尖触到的木质墙面黏腻冰冷,像是覆了一层薄霜。走廊两侧堆着废弃的道具——断了头的小丑玩偶、染血的女巫戏服、蒙着白布的骷髅模型,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歪歪扭扭地映在墙上,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脚下的地板年久失修,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呻吟,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格外刺耳,吓得我忍不住放慢脚步,生怕惊动了什么。
陈默的办公室在走廊左侧,我推了推门,门锁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玻璃上反射出我苍白的脸。“不在办公室?”我心里嘀咕着,转身继续往排练厅走。越靠近排练厅,那缕黄光就越亮,隐约还能听到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翻动什么。
排练厅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陈默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剧本,身上穿的不是白天那件黑色西装,而是一件暗红色的丝绒西装。丝绒材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吸了血的绸缎,领口处还沾着一根细小的黑色长发,不知是谁的。他背对着门,头微微低着,肩膀一动不动,只有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剧本封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某种昆虫在爬动。
“陈导。”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声音在寂静的排练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猛地转过身,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在灯光下缩成一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嘴角却挂着一丝极淡的笑,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林丹?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比白天低沉,带着点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又像是刚哭过。
“我来问你,为什么让妮妮搬来剧院住?”我强压着心里的恐惧,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明明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安全,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陈默嗤笑一声,把剧本随意扔在旁边的道具箱上,剧本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声,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我让她来讨论剧本,这有什么问题?艺术需要全身心投入,住在一起才能更好地磨合,你懂不懂?”
“讨论剧本需要住在一起吗?”我愤怒地往前走了两步,“这里难道不能讨论?你就是想趁机欺负她!这是勾引良家妇女!”
“欺负?”陈默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眼神里的血丝更浓了,他一步步朝我走近,身上的丝绒西装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蛇在吐信,“我再说一遍,我没对她做任何不法的事。你少管闲事,林丹,管好你自己的 Elizabeth就够了。”
“我不管?妮妮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害她!”我梗着脖子反驳,可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深——他的呼吸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刚碰过什么血腥的东西。
“害她?”陈默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又怪异,在排练厅里回荡,“我是在帮她!你不懂……”他话没说完,突然伸出手,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毫无防备,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道具架上,又顺着冰冷的金属架滑落在地。剧痛从后背传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手指撑在地板上,摸到一片黏腻的冰凉——低头一看,是刚才陈默扔在地上的剧本,封面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凑近一闻,竟是淡淡的血腥味!
“你……”我抬头想质问他,却发现陈默已经转身往后台走了,他的丝绒西装下摆扫过地板,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拖着什么东西。他的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后台的黑暗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抖。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扶着旁边的金属扶手慢慢站起来。那扶手是道具架的一部分,表面生了锈,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就在我用力握住扶手,想站稳身子时,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我愣住了,刚想低头查看,就感觉身后的墙壁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那面原本贴着《塞勒姆的女巫》海报的墙壁,竟然缓缓地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门洞边缘的砖石上布满青苔,还滴着水珠,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什么地方?”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借着排练厅的灯光,慢慢走进了门洞。门洞里面是一段狭窄的石阶,石阶表面凹凸不平,还沾着湿滑的青苔,我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滑倒。石阶下面黑漆漆的,只有头顶偶尔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照亮一小片区域,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裂缝,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走了大概十几级台阶,终于到了底。这里是一处空旷的地下室,面积不大,四周的墙壁是裸露的砖石,上面挂着几盏蒙尘的应急灯,灯光昏暗,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木箱旁边散落着几件东西——一顶黑色的呢子帽,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还有一双沾着泥土的皮鞋。
那顶帽子看起来很旧,帽檐上还沾着几根白色的头发,像是某个老人戴过的。我走过去,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风衣的袖子——冰冷僵硬,像是很久没洗过,布料上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斑点。我心里一紧,手指顺着袖子往上摸,摸到风衣的胸前位置时,突然触到一片黏腻的、已经半凝固的东西——我赶紧缩回手,借着应急灯的光一看,手指上竟然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血液的腥气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像是从风衣里溢出来,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不敢再看,转身就往石阶上跑,脚下的青苔太滑,我差点摔倒,只能死死地抓着石阶边缘的墙壁,指甲抠进砖石的裂缝里,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跑到门洞前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应急灯不知何时开始闪烁,灯光忽明忽暗,照亮了木箱的一角,我隐约看到木箱的缝隙里,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布料,像是某种衣服的边角,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不知是血还是污渍。
“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木箱被什么东西撞开了。我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回头,赶紧伸手抓住门洞边缘的扶手,用力一拉——那面移动的墙壁缓缓地开始合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后面推着它,想要把我关在里面。
墙壁合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一道黑影从地下室的黑暗里闪了出来,速度很快,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那道影子很高,像是一个人,又像是某种怪物。我尖叫着跑出排练厅,跑出走廊,推开剧院的大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午夜的街头。
夜晚的西门町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热闹,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灯光昏暗,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扭扭地映在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周彻家的方向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有身后隐约传来的“吱呀”声,像是剧院的门又被打开了。
终于跑到周彻家楼下,我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颤抖着按下门铃,一遍又一遍,直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周彻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惊讶:“丹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周彻皱了皱眉。我拉着他赶紧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周彻……我……我看到了……剧院里有个地下室……还有带血的风衣……陈默他……”
周彻扶着我走到客厅,给我倒了杯热水。我捧着杯子,双手还是在抖,热水洒出来,烫到了手也没感觉。我把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从陈默的诡异举动,到地下室的带血风衣,再到那道可怕的黑影,每说一句,心里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周彻听完,脸色变得格外凝重。他沉默了很久,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坚定:“丹丹,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去查。但你记住,以后晚上绝对不能再去剧院了,尤其是单独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看着周彻严肃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那个地下室里的风衣是谁的?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陈默让妮妮搬去剧院住,是不是也和这个地下室有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是一只手,正慢慢地朝着我伸过来。我赶紧往周彻身边靠了靠,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生怕那道影子会突然扑过来,把我拖回那个充满血腥和黑暗的剧院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