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夫人黑着一张脸，崔实瞬间收敛了笑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一次她这种表情虽然是十年前，但是脸疼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
“好啦，好啦，你这儿媳妇本来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呀，她做点出格的事，不是很正常嘛，睡吧，我乏了，明日还有一堆公务呢。”
说完钻回了被窝里，舒舒服服窝在枕头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会儿总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崔夫人睡不着了，咂摸着丈夫话里的意思。
越想越觉得不同寻常，嫁妆这事似乎薄待了儿媳妇，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似乎是要放纵儿媳妇随便折腾。
不是，她这古板的丈夫向来墨守成规，这次是怎么了？
好啊，真是一物降一物，终于被自家儿子和儿媳妇制住了吧。
崔夫人得意地笑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骑在丈夫身上睡着了。
婚礼前夜，顾知兰睡不着，这毕竟是恐婚的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结婚。
而且古代一结婚就是一辈子，小说里动不动就和离，一和离女主的人生就高开疯走，都是扯淡，和离能和现代离婚一样简单么。
且不说夫家不同意是绝不能和离的，即便递交了和离书，官府也会卡一道，有些地方还会治女子的罪，双卿的和离若不是遇到了陆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吴双卿，顾知兰心里就有些怅惘，结婚时最想找姐妹闺蜜谈一谈内心的慌张。
她忽然想到，当初吴双卿是如何让顾清河同意和离的呢，如果真的是因为没有孩子，以顾清河的脾气，也是休妻而不是和离吧。
难道是顾念之前双卿辅导顾清河科考的缘故？
大伯一家向来苛待吴双卿，后来态度却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因为双卿辅导顾清河考过了小三科。
可他们家也不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吧，他们和宋家人一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一刀两断的时候，最是不讲情面才对。
顾知兰觉得有很多地方说不通，但她此刻的心思更多还是在自己的恐婚焦虑上，无暇细细思量。
顾知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发现祁氏也没睡。
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母亲又在缝制已经缝好了的嫁衣。
祁氏抬头看到女儿，匆匆抹掉眼角的泪，其实顾知兰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真不算长，她十四岁才回来，回来后便满世界闯荡，可她心里依然舍不得。
以她的见识完全无法想象总督家里是什么光景，女儿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呢。
或许比起不舍，更多的还是牵挂吧。
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剪断了脐带，可一根无形的线牵连起娘和孩子，那便是牵挂。
祁氏拉过顾知兰坐在床边，说道：“知兰，娘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顾知兰知道新婚前夜，当娘的都要叮嘱女儿一番，大概意思就是到了婆家要孝顺公婆，要照顾好丈夫，要事事小心妥帖，尤其崔家这种高门大户，更要礼数周全等等。
她准备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脸上已经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只听祁氏说道：“接下来娘说的话，你不要害羞，你要认真听完。”
顾知兰：……
等等，要说什么？
祁氏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新婚之夜要入洞房的，入了洞房之后呢你就不是小女孩了，有些事你之前没经历过，可能会紧张害怕，但是……”
顾知兰忍不住打断道：“娘，您不必说了，我懂。”
祁氏正准备怎么委婉地描述入洞房的过程，既别吓到孩子，又让她明白，忽然听到女儿说自己懂，不由得怔住了。
“你懂？”祁氏松开了女儿的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能懂什么？”
她做了妇人之后，没少听过新婚小夫妻新婚夜闹的笑话，都是因为没一点准备。
顾知兰说道：“娘，我真的懂，书里都有。”
祁氏更懵了，书里有？书不都是圣人言吗，圣人咋讲这种事？
顾知兰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我看的书比较杂。”
崔府。
崔阅穿上大红喜服走出来，李峥等三人都看呆了。
苏州制造局特供的云锦为底，暗纹用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在烛光下流转出细碎的金芒。和田玉带板的腰带上镶嵌着红宝石，如鸽子蛋大小，真是华贵异常。
他本就玉树临风，头戴鎏金凤冠，冠顶镶嵌一颗夜明珠，散发出幽幽光芒，真是华服映玉颜，俊逸动城池。
站在一旁穿着伴郎服的平学森显得暗淡无光。
崔阅太激动，无心睡眠，终于熬到清晨，翻身上马，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前去迎接新娘。
锣鼓手开道，金钹铜锣响彻天空，百姓们早已在道路两旁围观。
雍州城早就传开了，今日是总督嫡长子新科探花郎迎娶雍州着名的女先生，这可比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都精彩！
百姓们纷纷欢欣鼓舞，崔大人虽然对下属严厉，对家人苛责，但有一说一，对百姓那是真的好，自来了雍州，打黑除恶，减免赋税，平冤假错案，在百姓中间有口皆碑。
他的公子会是什么样呢，大家好奇地抻长了脖子，踮着脚尖张望。
只见迎亲牌上红绸招展，新郎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待看清是如此出挑的长相，气宇轩昂，人群中忍不住传出追星一般的尖叫。
众人忍不住纷纷议论着，这崔公子真是青出于蓝，明艳的探花郎。
也有人或是嫉妒，说这桩婚姻算不得门当户对，顾知兰再有本事，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
然后便被聘礼惊掉了下巴，抬着聘礼的队伍蜿蜒如一条巨龙，走了整整一条街，这种规制在豪绅大户或许一般，但崔大人是清官，能拿出这么多来，足见对这个儿媳妇有多么爱重。
因此那些说门不当户不对的都自动闭了嘴。
陆川不愿来现场再受刺激，可躲在家里也不得清净，因为敲锣打鼓动静太大了，他推开窗户，便看到街上一片喜庆，仿佛普天同乐。
人群中，他目光定格，一个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陆川不由得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