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车舆便停在了琼华殿的门口。
洛烨率先下了车，又转过身，想要拉着苏折雾一起前往，可苏折雾却垂首，没有看他一眼，恭敬地在他身边侍奉。
琼华殿里，满院的海棠枝桠，在殿中尤为明显，许是有人洒扫的缘故，殿中干净极了。
苏折雾走到殿门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来她已经那么久没来过了，一种陌生的熟悉在心中瞬间蔓延，全身为之一颤，
她抬头，偷偷瞥了一眼洛烨，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淡。
洛烨看着满院的海棠枝，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他转头看向苏折雾，轻声说道：
“阿雾，你还记得吗？我对你一见钟情的地方。那年你随你父亲入宫赴宴，不小心跑到了这里，正好撞到了朕。你当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后来，你入宫了，朕便把这里做了你寝殿，每每在此，便是朕最放松的时候。”
洛烨自顾自地说着，眼神希翼地望向苏折雾。
苏折雾站在原地，看着满院的海棠枯枝，心里却一阵作呕。
一见钟情？
当真可笑，虚伪至极。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的皇权罢了，说不定，就连他的那些喜欢都是精心扮演的结果。
苏折雾思绪万千，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洛烨没有察觉到苏折雾的异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语气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阿雾，你还记得吗？那年海棠花开得好，朕在这里为你亲手折了一支海棠花，插在你的发间，你为朕跳了一支舞，那么美，那么动人。”
“若是时节恰好，便好了。”
他的语气带着惋惜，又似是在悔恨一般。
苏折雾眉头微蹙，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语气平淡，带着坚决，“陛下，贵妃娘娘知道你这般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你呢？你高兴吗？”
“陛下用情至深，奴婢自是为之感动。可奴婢终究不是贵妃娘娘，陛下不必在乎奴婢的感受，娘娘会不开心的。”
洛烨本想抚上她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温柔也淡了几分。
他看着苏折雾，眼底满是不解与委屈，“阿雾，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海棠花的吗？”
随即，似是反应过来，眼底的温柔渐渐被失落取代，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是朕糊涂了。”
站在身后的李福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感叹。
皇上对贵妃娘娘，当真是用情至深。
可贵妃娘娘亦没有问题，陛下算是她的仇人了，爱恨交织间，恨意终究比爱意强上不少，爱意也随着时间流去，但恨意却在心底无限地生根。
他垂眸，轻缓地呼出口气，转头望向一脸恭敬伺候在洛烨身旁的苏折雾，眼中的情绪敛去，上前一步。
“陛下，殿外冷，还是去殿内吧，莫要着凉了。”
洛烨顺势朝着殿内而去，见着放在榻上的衣衫，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他上前将一衫揽在怀中，眷恋地环视四周，目光灼灼的望向苏折雾。
苏折雾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洛烨这虚伪的“宠爱”，就连着她睡上几年的床榻，也受了几分圣宠，当真可笑。
洛烨带着她在琼华殿，四处漫步，企图唤起她的爱意。
两个时辰后，洛烨挫败地回到御书房，苏折雾在回养心殿后，转头径直朝着慈禧宫走去。
她听说，柳心窈被贬为贵人后，就被安置在了以前闻香的宫中，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慈禧宫早已没了闻香在时精致，殿内的陈设显然换过，都格外陈旧。
柳心窈正趴在软榻上，后背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脸色苍白如纸，春儿神情微蹙，心痛跪在地上，侍奉着她吃药。
听到脚步声，柳心窈缓缓抬起头，看到是苏折雾，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怨毒，“观雾，你来看我的笑话？”
苏折雾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柳贵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奴婢只是听说你被贬了，还迁到了李贵人的宫中，特意来看看你，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也不知道你住着会不会害怕？”
“奴婢可是诚心的，你瞧瞧奴婢还给你带了一个包子，生怕她们亏待你。”
“诚心？”柳心窈冷笑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一动后背就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观雾，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若不是你，皇上怎么会这么对我？怎么会废了我的后位？”
“柳贵人，你可别冤枉奴婢。”苏折雾淡淡地说道，“皇上处置你，是因为你自己勾结李贵人，残害宫中妃子，触犯了宫规。”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奴婢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柳心窈，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柳皇后吗？你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有柳家护着你吗？告诉你，不可能了，柳家没了。”
“如今你被贬为贵人，便再也起不来了。”
柳心窈看着苏折雾那张冰冷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观雾，你得意什么？就算我被贬了，我也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是啊，我确实是奴婢，但你可以再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动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眼神冰冷刺骨，让柳心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柳心窈看着苏折雾，眼底的怨毒渐渐被恐惧取代。
她知道，苏折雾说的是对的，如今她失势了，再也没有能力与她抗衡了，后宫树敌无数，日后恐怕难以自保。
苏折雾看着柳心窈恐惧的样子，唇角的讥讽更浓了。
她不再看柳心窈一眼，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柳贵人，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慈禧宫，只留下柳心窈一个人趴在软榻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不甘与恐惧，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的锦缎。
而养心殿里，洛烨还站在窗边，眼底满是失落与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唤起苏折雾对他的爱意，才能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想再失去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