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立刻扑上前。
她的双手猛地抓住闻太医的衣袖。
“太医,我女儿……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她可还平安?”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闻太医深深一揖。
“娘娘放心,公主脉象偏弱,气血虚浮,确是受了些惊扰,可身子骨并未伤着。只是那药劲儿尚未散尽,药力仍压着神识,这才昏睡不醒。”
皇后紧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盯住闻太医。
“那……那会不会伤了她的身体?将来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回娘娘,脏腑皆无受损之象,经络通畅,气血虽虚,但未伤本源。只要调理得当,不会留病根,请娘娘宽心。”
皇后眼里的泪光刚要落下来,可闻太医又补了一句。
“不过,到底醒没醒,还得等公主自己醒过来才知道。药可催人安眠,却无法强令人醒。”
皇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得吃药吗?若是不吃,她会不会一直这样昏睡下去?”
闻太医微微低头。
“小公主年纪尚幼,体质娇嫩,寻常猛药绝不可用。但老臣可以开一剂补气养神、温和调和的方子,由奶娘服用。药力通过母乳传入孩子体内,循序渐进,既能滋养元气,又不会伤身。此法虽慢,却稳妥,两全其美。”
都来一趟了,若不开个方子,怎对得起太医院副使这头衔?
他心里默默想着。
“全听太医的!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药也照你说的配,一个字不多问,全权交给你!”
这下,心里那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七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转身便开始安排。
“喜雨!立刻去拿方子,到太医院领药。盯紧火候,煎药时不能有一丝马虎,药成之后,亲自端来,一步也不准离身!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娘娘!”
喜雨连忙应声,疾步退下。
紧接着,皇后转向另一名宫女。
“采薇,跟我去偏殿。”
“本宫也得亲眼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刺客,到底长什么样!竟敢对我女儿下手,活腻了不成!”
偏殿里,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皇后一进门,便看见采荷正拎着第二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周美人身上。
水一泼,周美人“啊”地一声又惊醒过来。
“陛下,救命啊!!”
她嗓音嘶哑,几乎破音。
“有鬼!真有鬼!!我看见了!她穿着白衣服,飘在梁上,朝我笑……朝我笑啊!!”
皇后走近一瞧,那眼神里的恐惧不像是装的。
她的呼吸急促紊乱,胸口剧烈起伏,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作伪。
皇后眉头不由拧成疙瘩。
“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转头问楚帝。
昨晚的刺客,居然是周美人?
那个平日温婉娴静的周美人,竟会趁夜潜入淑妃寝宫,手持利刃行刺?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楚帝一脸厌烦,双眉紧蹙。
“她一醒就喊鬼,喊得自己晕过去。这都第二回了,还来这套?真当我是傻子?”
楚帝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也要看时候吧?如今宫中出此大事,她反倒装疯卖傻,想蒙混过关?”
难不成以为扯个鬼出来,就能躲过处罚?
他冷冷地盯着周美人。
“你怎么来了?砚昭还好吗?”
他收回视线,转向皇后。
“闻太医刚看过了,说是闻了迷香,药劲没散,才一直睡着,没伤着身子。”
皇后低声回答。
周美人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僵住。
紧接着,原本软塌塌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蛮力。
“放开我!!”
“她是鬼!是鬼!!”
她瞪大双眼,目光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房梁。
“我看见她了!她就在这儿!穿着红衣,满头长发……她……她冲我笑了!!”
她拼了命地扭动,肩膀猛烈撞击身后的柱。
“周美人,本宫平日待你不算差,你为何下此毒手?”
皇后声音陡然凌厉。
她死死盯着周美人。
可周美人像没听见似的,只会反复尖叫。
“宫里有鬼!有鬼!”
这死不认账的模样,让楚帝和皇后同时沉了脸。
眼前这女人,是真疯了?
好一会儿,楚帝轻轻一拉皇后肩膀。
“算了,人抓到了,叫蒋元德去审。咱们去看看砚昭醒了没。”
皇后本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想起女儿方才的模样。
她心头一颤。
“……好吧,去瞧瞧砚昭。”
“采薇,你留下,陪蒋元德一块儿审。”
她回身交代。
有些大事,皇后信得过的,从来就只有采薇。
那个从她闺中陪嫁入宫、历经风雨却始终沉默守候的侍女。
让她留下,她才能确保审讯不偏不倚,真相不被遮掩。
寝室里暖意融融的。
他们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沉睡的女儿,目光久久停留在砚昭苍白的小脸上。
楚帝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
随后,两人并肩坐在堂屋的罗汉榻上。
香炉里松烟袅袅。
皇后盯着那缕青烟,目光渐渐失焦。
“我觉得……周美人的样子,不太对劲。”
楚帝点点头,低声说道。
“朕也觉得,她那副害怕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那会儿殿里到底什么样?”
他又问。
“采薇说,宫人全躺地上了。”
侍女的声音微微发颤。
“周美人就倒在砚昭的摇篮前,砚昭睡得死沉死沉的。”
“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皇后小心翼翼开口。
“会不会……是周美人自己配药,手一抖,药量没控好?”
“本想迷晕砚昭,结果自己也栽了?”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楚帝一眼。
楚帝眉头一皱。
“她能笨成这样?”
一个能在后宫立足的美人,岂会连药量都掌控不住?
他自己都觉着这话不太靠谱。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陷入了沉默。
皇后心里也嘀咕,这解释也太凑合了。
可除了这个,她真想不出别的可能。
宫人尽数昏迷,无一例外,周美人倒地的位置又太过巧合,偏偏挡在摇篮前。
难道真有人趁着夜色潜入?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问号。
最后,楚帝一拍板。
“别瞎猜了。蒋元德办事,朕信得过。”
蒋元德是御前老臣,做事一向稳妥,若连他都查不出端倪,那多半是虚惊一场。
皇后轻轻应了声。
“是。”
抬眼瞄了眼沙漏,发现时辰已近,赶紧起身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