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锁住手腕,宋雪凝在一众衙役的押解下,走出了忘忧斋的大门。
街上,早已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议论纷纷。
其中议论得最带劲的自然是宋雪凝的老熟人,王衙内。
“快看!那个妖女被抓了!”
“活该!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装神弄鬼!”
“听说她想谋害太傅大人,真是胆大包天!”
污言秽语,如同最肮脏的烂泥,从四面八方向她泼来。
此时,王衙内的跟班钱满仓忍不住问道:“王大人,京城的女子这么多,您为何总是这么针对宋雪凝?难道传言是真的?”
王衙内一愣:“说什么传言?”
钱满仓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闭嘴不谈:“没什么,都是那群人胡说八道。”
王衙内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东西,脸色一红,说:“谁再敢传这样的谣言,就把他腿打断。”
……
宋雪凝被捕入狱。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
刑部侍郎府。
李婉儿冲着她爹求助。
李继尧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一向威严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头疼。
“爹爹!你一定要救救雪凝!她是冤枉的!”李婉儿拽着父亲的衣袖,苦苦哀求。
李继尧长叹一声:“婉儿,此事牵扯太傅,早已不是简单的案子了。而且人证物证俱在,都说宋雪凝蛊惑林芳在家里做法,意图谋害周太傅及祖孙三代。这个罪名可就太大了。”
“我不管!雪凝当初救过我的命!如今她有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周府的证人说其中还有你的份,你在周太傅府的院墙上挖了个狗洞,让林芳从里面钻出来。他们看在爹的面子上没跟你计较,不然的话就把你送进大牢了。”
“挖个狗洞又不犯法,而且他们那个院墙本来就破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这样说岂不是授人以柄,别人更加可以告你了。这段时间先避避风头,自会有人去救宋雪凝的,比如那个永宁郡主。”
“您若是不管,我就去敲登闻鼓!”
“胡闹!”李继尧厉声喝道。
但看着女儿那倔强的眼神,最终还是软下了心肠:“罢了,罢了。你让为父再想想办法。”
国子监祭酒府。
柳崇文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夜未出。
柳家父女对宋雪凝自然最为了解。柳青未发一言。
柳崇文便让她磨墨。
第二日清晨,一封万言奏折,递到了御前。
奏折之中,他并未直接为宋雪凝辩解,而是引经据典,痛陈当今朝堂之上,妖言惑众、以鬼神之说构陷忠良之风盛行。
长此以往,必将动摇国本。
……
宋正卿虽然知道有许多人正在尽力搭救宋雪凝,不过不能完全依靠他们,更重要的是要靠自己。
他知道一切事端都由周太傅而起,周太傅本应该油尽灯枯了,只不过是靠着肉太岁强行续命而已。
如果破了肉太岁的秘密,那周太傅驾鹤西去,一切的祸害自然消失于无形。
宋正卿将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他翻遍了所有与南疆巫蛊相关的典籍,双眼布满了血丝。
柳青和李婉儿轮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正卿,你歇歇吧。你这样不眠不休,雪凝还没救出来,你自己的身子就要先垮了。”柳青劝道。
“我没事。雪凝以身为饵,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找到破解那‘血亲饲’的方法。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然而,破解之法,又谈何容易。
《南疆异闻录》中只记载了此术的歹毒,却未曾留下任何破解之法。
可惜三天三夜过去了,都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这一天他疲惫至极,无意中看到桌子上有一幅画,那是林丹青画的黑猫。
他猛的一拍脑袋,差点把林丹青给忘了,他可是一个画魂的高手,能通过绘画把死者的魂魄给勾过来。
他立刻和柳青、李婉儿一起去拜访林丹青。
林丹青这几日都在家里闷头作画,对京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到宋雪凝被捕入狱时,顿时脸色苍白。
“这是什么世道啊?宋小姐想救人,反而被人抓起来了,唉。”林丹青叹道。
“丹青,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现在需要你出马,营救宋雪凝。”宋正卿道。
“需要我做什么?”
“那肉太岁,也就是‘血亲饲’源自南疆黑巫一脉,中原典籍记载寥寥。为今之计,只有再次借助你的异术,召请一位真正的南疆巫祝之魂,从他口中,问出破解之法!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
“可是,我并不知道任何南疆巫祝的样貌,又要如何作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林丹青面露难色。
“这个,我早已为你备好。”
宋正卿从一个尘封的木匣中,取出了一幅画卷。
画卷之上,是一个身穿奇异服饰、脸绘诡异图腾的南疆巫祝。
“我父亲当年也去过南疆,和当地的几个巫师关系不错,这是为其中一个巫师画的画像。这里还有一本笔记,详细记述了他和巫师之间的交情,有助于你理解此人的精神样貌。”宋正卿又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上面都是他父亲宋安之的手书。
“有这些东西那就好办了,你们稍等片刻。”
“这次又要辛苦你了,上次你作画害你累得吐血。”
“不要紧,年轻人活力旺,多休息两天就回来了。”
林丹青仔细观摩这幅画,又把宋安之的手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脑海中渐渐升起这个巫祝的形象,然后提笔作画。
这一次的召魂,比上一次更加凶险,也更加艰难。
那巫祝之魂,充满了暴戾与抗拒。
林丹青每落一笔,脸色便苍白一分。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落在画卷上。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死了过去。
而在他面前的画纸之上,一团狂暴的黑气猛地凝聚成形!
一个巫祝之魂,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正卿发现这个巫祝和画卷上的模样大为相似。
他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雾。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活人。
“大胆凡人!竟敢扰吾安眠!”
宋正卿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上前一步,朗声道:“前辈息怒!我等并非有意惊扰,实是有一桩关乎‘血亲饲’的生死大事,想向前辈请教!”
那巫祝之魂听到“血亲饲”三个字,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你是什么人?你有问题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吗?真是可笑。”
“我父亲是宋安之。”
“哦,原来是故人之子。你想知道什么?”
“‘血亲饲’乃南疆禁术,本来不应该在中原出现,可是此术如今在京城为祸,已有两名无辜孩童命在旦夕!我等恳请前辈,看在苍生的份上,告知破解之法!”
巫祝之魂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声音刺耳:“破解?此术一旦发动,便无破解之法!除非……”
“除非什么?”宋正卿急忙追问。
林丹青画出来的魂魄只能回答三个问题,
现在巫祝只能回答了两个,魂魄消散了不少。
面对第萨满个问题,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除非受害者的一位血缘至亲,自愿将肉太岁的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成为新的养料,这样才能切断。只不过这是权宜之计。这位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血缘至亲,短时间之内会被吸食殆尽,加快死亡。”
说完之后,这巫祝的魂魄就彻底消散了。
宋正卿心头巨震,这方法太过粗暴残忍。
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