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推开会议室门时，张涛正把一份热敏纸打印的进度条贴在白板上。纸边微微卷起，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哑光。他没抬头，手指在纸角压了压：“公示第六小时，审批窗口来消息，材料要补。”
陆轩脚步没停，径直走到白板前。进度条末端写着“材料齐备”，红字标着倒计时：71:24:05。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转头问林娜：“原始提交记录还在吗？”
“在。”林娜坐在角落的工位上，手指敲着键盘，“系统自动归档，时间戳精确到秒。我已经调出来了。”
“发过去。”陆轩说，“连同《合作标准V1.0》第三条，抄送吴峰和监督组。”
林娜点了发送。屏幕一闪，回执秒回。她抬头：“已读。”
张涛撕下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补材料？我们交的是全套。他们卡的是时间，不是内容。”
陆轩没接话，走到窗边。楼下城南地块的围挡已经立起，几台挖掘机停在空地上，像蹲伏的铁兽。风吹着横幅一角，哗啦作响。
马亮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部旧手机。他把门关严，声音压得很低：“线人刚回的。宏远集团董事长，昨晚上亲自打了三个电话，其中一个打给审批办主任。”
陆轩转过身：“说什么？”
“本地企业优先。”马亮把手机放在桌上，“对方还提了一笔‘年度贡献奖’，去年没评上，今年想补。”
张涛冷笑：“拿政府当自家后院？”
“三十年的老牌子。”马亮说，“地头蛇，根扎得深。以前做安置房起家，现在转型文旅地产，跟几个局都熟。”
陆轩走到会议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所以，我们刚亮规矩，他们就动手？”
“不是动手。”马亮摇头，“是早就准备好了。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孙明从财务室探出头：“我查了账户，刚才有一笔八万三的异常转账，来源是第三方咨询公司，名义是‘项目评估服务费’，但我们没签过这个合同。”
“钓鱼。”陆轩说，“想让我们乱账，好抓把柄。”
“已经冻结。”孙明说，“对方账户是空壳，注册地在郊区工业园，没人接电话。”
陆轩站起身：“启动三级预警。所有供应商名单重新过筛，涉事的暂停合作。”
林娜立刻打开系统，点进供应链模块。屏幕上跳出血红色的“冻结”标识。
“赵宇。”陆轩转向技术部方向，“远程监控有没有异常？”
“基站信号稳定。”赵宇从电脑后抬起头，“但我们合作的建材商刚发来通知，说临时断供，理由是‘产能调整’。”
“产能？”张涛一拳砸在桌上，“他们上个月还在扩产！”
“李刚。”陆轩转向门口，“带人去物流节点，查备用链。”
李刚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走。
陆轩看着他出门，对赵宇说：“把上次的备份方案调出来，今天之内，把备用供应商接入系统。”
“明白。”赵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加密通道已经准备好了。”
马亮忽然开口：“还有事。本地论坛炸了。‘樊星阁背景复杂，项目涉黑’这种帖，十分钟内冒出二十多条，阅读量冲到十万。”
“舆论战。”张涛冷笑，“自己干脏事，反倒给我们泼脏水。”
林娜已经打开网页，快速浏览几条热帖。她抬头：“发帖Ip分散，但内容模板一致，有人在控评。”
“发预案。”陆轩说，“把备案文件、合作企业名单、资金流水摘要全挂出去。标题就写：‘阳光开发，欢迎监督’。”
“要不要联系徐静？”张涛问，“她能带节奏。”
“你去。”陆轩点头，“让她明天来一趟，我亲自讲。”
林娜开始编辑公告。屏幕上，一条条合规文件被拖进发布框。她输入时间戳，点击确认。
“发了。”她说，“同步推送到合作平台。”
陆轩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城南地块”四个字外画了个圈。笔尖顿了顿，又加了一道。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进来。”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是怕我们按规矩进来。”
张涛抬头：“规矩？”
“他们靠关系吃饭。”陆轩把笔放下，“我们靠流程。他们越乱来，越显得我们稳。越打压，越暴露他们虚。”
“那我们怎么办？”李刚刚回来，站在门口喘着气，“备用链查了，货在路上，明天能到。”
“按原计划推进。”陆轩说，“审批补材料，我们补。断供，我们换。舆论抹黑，我们晒。他们出拳越狠，我们越要站得直。”
孙明皱眉：“可他们有政府关系，有媒体渠道，有供应链控制权……我们拼得过？”
“拼什么？”陆轩反问，“拼谁更合法，谁更透明，谁更能扛住查。”
他走到投影幕前，拉开幕布。屏幕上是《合作标准V1.0》的目录。
“第一条：信息对等。第二条：双签留痕。第三条：审批透明。第四条：三级预警。”他一条条念下去，“这些不是给我们看的，是给他们看的。”
张涛忽然笑了：“你是想让他们自己踩自己？”
“不是踩。”陆轩说，“是照。我们把规则立在这儿，谁乱动，谁就露馅。”
马亮点头：“宏远再硬，也不敢明着受贿。他们只能暗中使绊。可我们每一步都留痕，他们越动，证据越多。”
“对。”陆轩看着众人，“他们想用老办法赶新人，但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立标准的。谁挡，谁就成了反面教材。”
林娜轻声说：“刚才论坛有新帖，说我们‘洗白不成，反露马脚’。”
“让他说。”陆轩说，“明天徐静的报道出来，我们再发一遍备案全图。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马脚，什么叫底裤。”
张涛笑出声：“这下他们得憋坏了。”
陆轩转身走向办公室，脚步沉稳。走廊尽头，阳光斜切进来，照在墙上的项目进度表上。他停下，抬头看了眼。
“所有人听着。”他没回头，“从今天起，所有流程，执行标准再提一级。文件双备份，沟通双记录，决策双确认。我们不争快，只争稳。”
他推门进办公室，关上。
林娜低头看电脑，新邮件弹出。是审批办的回复：“补充材料已收到，正在复核。”
她没动，手指悬在键盘上。
张涛走过来，低声问：“你说他是不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出？”
林娜没回答。她点开系统日志，樊星阁的协作平台刚刚自动生成了一份新的预警报告。标题是：“外部干预识别：宏远集团关联Ip多次访问审批系统。”
她把报告打印出来，放进文件夹。封面上，《合作标准V1.0》的字样清晰可见。
陆轩坐在办公桌后，打开内网。城南地块的倒计时还在跳：71:18:44。他点击“项目日志”，输入新记录：“对手现身，手段齐出。应对方案已启动，规则为盾，流程为矛。”
发送。
手机震动。吴峰发来消息：“听说审批又被卡了？”
陆轩回：“补了材料，等复核。”
对方停了几秒：“宏远那边……动作不小。”
陆轩打字：“我知道。他们急了。”
“你不怕？”
陆轩抬头，窗外施工围挡上的横幅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
他按下发送键：“他们乱来，我们守规矩。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