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高耸入云，其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古老图案，隐隐有大道符文流转不息。
这天道院的山门所在——天门。门后并非寻常山地，而是一片无垠的云海，云海之中，无数仙山浮岛悬浮，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仙鹤翔集。
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吸上一口，便觉浑身毛孔舒张，修为都隐隐有一丝精进。
“这便是天道院吗？”陈长生心中暗忖，纵然他历经磨难，从东厦州一路闯至北原州，甚至在龙脊关赌石惊天下，见惯了风浪，此刻面对这人族修行圣地，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
跨过天门，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白玉广场呈现在眼前，广场尽头，是一座更为宏伟的宫殿，牌匾上书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接引殿”。
广场上人来人往，大多穿着天道院统一的制式袍服，只是颜色略有区别，想必对应着外院、内院、核心弟子的不同身份。
这些弟子个个气息不凡，眼神锐利，修为最低也是窥天境境，金丹境亦不罕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缕深沉如海的元婴气息掠过。
陈长生这一身从北原州带来的寻常青衫，在这群光鲜亮丽的天道院弟子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面色平静，径直走向接引殿。殿内颇为宽敞，有数名执事模样的修士坐在案后，为前来报到的新生或办理事务的弟子服务。
他走向一个空闲的案前，案后坐着一位面色略显倨傲、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其袍服是深蓝色，代表着执事身份，修为约在元婴九重左右。
陈长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属于元婴修士的灵压，虽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何事？”中年执事眼皮微抬，扫了陈长生一眼，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陈长生不卑不亢，拱手一礼，朗声道：“弟子陈长生，持天道院推荐令前来报到。”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古朴的令牌，双手奉上。
令牌非金非木，入手沉重，正面刻着“天道”二字，背面则是一些玄奥的云纹，中心镶嵌着一颗小小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黑色宝石。
“推荐令？”中年执事周通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并未立刻去接，反而上下打量了陈长生一番，目光在他那身普通的青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带着几分怀疑，“来自哪一州？”
“东厦州。”陈长生如实回答。
“东厦州？”周通执事的声音略微拔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那个灵气贫瘠、近乎遗弃的边陲小州？”
这话语一出，附近几个正在办理事务的弟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眼神中大多带着和周通类似的审视与些许鄙夷。
东厦州在十二大州中确实排名靠后，资源匮乏，在天道院这种汇聚天下精英的地方，来自东厦州的弟子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多是凭借特殊机缘或背景，像这样持推荐令直接入院的，更是凤毛麟角。
“东厦州好歹有几位圣人坐镇，这都去不了一位元婴执事的眼吗？”陈长生不卑不亢的回呛道。
周通狐疑的瞟了陈长生一眼，心想这莫非是哪位圣人座下弟子？否则怎可能拥有推荐令？这才慢悠悠地接过令牌，指尖注入一丝灵力查验。
令牌微微发光，天道院的独特印记浮现，确是真品无疑。但他的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更沉了几分。
“陈长生？”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记忆中搜索，随即冷笑道，“未曾听闻东厦州近年有何等惊才绝艳之辈，能得此推荐令。此令……你是从何得来？莫不是……机缘‘巧合’所得？”
他将“巧合”二字咬得极重，暗示之意不言而喻——或许是捡的，或许是偷的，甚至是杀人越货而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陈长生，那是周通刻意释放的一丝元婴威压，试图让这个来自“小地方”的年轻人露出破绽。
陈长生心中一股怒意升起，但面上依旧平静。他历经生死，连道圣境的力量都接触过，岂会被这点威压吓倒？
他挺直脊梁，目光坦然地看着周通：“执事大人，据我所知，推荐令不问来历，且方才在山门外周副院长也已查验无误。按天道院规，持令者当可免试入院，还请执事按规程办理。”
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让周通觉得被顶撞了。
“院规？哼！”周通将令牌往案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知道你这令牌背后有没有什么猫腻？我身为接引执事，有责任为学院甄别弟子，尤其是你这种……来历不明之人。”
他顿了顿，看着陈长生逐渐冷峻的脸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快意，继续说道：“这样吧，为示公允，本执事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接引殿外有一块‘试心石’，乃院长早年放置，能测弟子心性根基。你若能在此石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心神不溃，便算你通过初步考验，本院便承认你这推荐令的有效性，如何？”
这分明是刁难！试心石乃是考验道心的宝物，通常用于内院弟子晋升或犯错的弟子受罚，对心神冲击极大，一个不慎便可能留下阴影，影响日后修行。
让一个尚未正式入门的新生去承受试心石考验，简直是闻所未闻。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窃窃私语起来，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露出同情之色，但无人敢出声质疑一位执事的决定。
陈长生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不想惹事，但事到临头，也绝不怕事。
这周通分明是看他来自东厦州，衣着普通，便狗眼看人低，刻意刁难。若此时退缩，即便勉强入院，日后也必被轻视。
正当他准备开口，哪怕暴露部分实力也要据理力争之时，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口传来：
“阿弥陀佛！周施主，好久不见，你这‘秉公执法’的脾气，怎么还是半点没改呀？欺负新人，特别是欺负小僧的朋友，可是会折损功德的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衣、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正笑嘻嘻地倚在门框上。
他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狡黠，头顶虽有戒疤，却无半分庄严肃穆之感，反而像个邻家顽皮的弟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隐隐有一层淡金色的佛光流转，虽不耀眼，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生出一种祥和宁静之感。
周通执事在看到这小和尚的瞬间，脸上的倨傲之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敬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原……原来是空明小师父！您……您怎么有空到接引殿来了？”
来的正是空明小和尚！
空明晃晃悠悠地走进殿内，先是对着陈长生眨了眨眼，然后才看向周通，笑道：“小僧心有所感，算到今日有故友来访，特来迎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周施主在为难小僧的这位朋友。”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枚推荐令，随意看了看，“哦，天道推荐令，货真价实嘛。周施主难道连院长的印记都认不出了？还是说……你觉得小僧这位来自东厦州的朋友，不配持有此令？”
空明的话语依旧带着笑意，但最后一句，却让周通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
空明小和尚本身实力就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他的师尊，乃是当世圣人——“三梵大圣”！
那是连天道院院长都要以礼相待的恐怖存在。得罪了空明，比得罪一位内院长老后果可能更严重。
“不敢！不敢！”周通连忙摆手，语气变得无比恭敬，“是在下眼拙，一时……一时未能查明。既然是空明小师父的朋友，那定然是误会，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赶紧拿起登记玉简，手脚麻利地开始为陈长生办理手续，再也不敢提什么试心石考验。
殿内其他弟子更是鸦雀无声，看向陈长生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最初的轻视、同情，变成了好奇、惊讶，甚至是一丝敬畏。
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少年，竟然和空明小和尚是旧友？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空明踮着脚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传音道：“大哥，别跟这势利眼一般见识。天道院就这样，鱼龙混杂，以后有你头疼的呢。待手续办完，小僧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