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盛夏,空气里沉甸甸压着蜀锦的华贵、花椒的辛香,还有一丝新主入城后尚未散尽的血腥与铁锈。州牧府邸大堂,一场盛大得的庆功宴正酣。刘备端坐主位,玄色锦袍衬得他面色微红,笑容温煦如常,只是眼底深处,藏着蜀地山峦般的幽深沟壑。
封赏诏令宣读,关羽(虽在荆州,封赏照旧)、张飞、赵云等元从旧部位高权重,封邑丰厚。张飞大嗓门嚷嚷着敬酒,声震屋瓦。赵云沉稳颔首,目光扫过堂下益州降将时带着审视。另一侧,以法正、李严为首的益州文武则安静许多。法正笑意恭敬,眼底精光偶闪;李严矜持端坐,仿佛置身事外。荆州旧人与西川新贵之间,一道无形的湍急暗流在觥筹交错下涌动。
“诸位,”刘备声音压下喧哗,目光投向身侧,“孔明军师运筹帷幄,功在社稷。治理西川,稳定后方,亦须军师劳心。”他看向刘长明。
刘长明羽扇轻摇,颔首示意。侍从抬上一卷厚重帛书铺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数字、线条构成的《西川政情总览》。堂内瞬间安静。法正眉头微蹙。
“主公,诸位同僚,”刘长明声音清朗,指向帛书,“此乃益州钱粮、丁口、田亩之数,精确至石、匹、亩。”扇尖点向朱砂圈出的区域:“尤以此处最为重要。成都平原沃野千里,但是有些地方日照过长并不适合种植,而且十之六七的可种植的田地都集中于少数豪族,想种地的人却没有地种,导致现在流民渐增,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刘长明自从穿越过来接受了诸葛亮的记忆和学识后,变的就越来越不像高中生了,每天开始考虑越来越多的事情,虽说诸葛亮本身的才识和经验真的很丰富,但有些地事情只有穿越过来的刘长明才能做好,就比如土地问题,纵观中国历史,几乎没有哪个朝代愿意把土地让给穷人耕种,直到现代才好了很多,刘长明深知,如果能很好的解决土地问题,对国力的提升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他一到成都,就找到了川蜀的地图及耕地面积等详细的数据,开始慢慢规划。再就是盐铁国有化了,要是从头开始追溯的话,从汉武帝时期就将人民的这些必需品转为国有化了,因为常年乱世,现在私盐贩子是越来越多,这也可以算的上一个国家的命脉了。最后就是教育问题了,以前可不是像现在一样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很多穷人,身份低贱的人是根本没有机会学习的,而且三国时期也没有科举制,九品中正制让寒门有才之士没有出头之日,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好的人才,刘长明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状况。
他抬起头,语气沉稳有力:“我认为现在对于益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务农者应该有自己的土地,我初步拟行了‘限田令’,抑制土地兼并的事情发生,可以先将无主的土地给没有地,或者地很少的人民。此其一。”
“其二,兴办‘官营工坊’。蜀锦、盐铁关乎国计,岂尽操于商贾?官府设织造署、盐铁监,统一规制,引入新法,增加效率,如此一来可以充实府库,也可以惠及军民。”
“其三,开‘官学’,立‘蒙馆’。无论贵贱子弟,适龄皆可入学。授文字、算学、农桑技艺、律法常识。如果人民依然无法开化,新政如无根之木!”
话音落,堂内死寂。数字图表灼痛神经。法正手指无意识轻敲案几,李严脸色发白,蜀地大族官员交换着惊疑愤懑的眼神。
“好!军师此议,大善!”庞统拍案而起,面色激动,目光如电扫视。“西川疲敝,非猛药不可救!耕者有其田则民心安,官营工坊则财货足,广开学馆则人才兴!此长治久安之基!当速行!”他语气激昂,鞭子般抽向益州官员。
“士元之言,切中要害。”刘长明颔首,转向刘备,“主公,此三策互为表里,根基在‘均田’,命脉在‘工坊’,未来在‘教化’。恳请主公明断,颁行新政。”
刘备笑容温和,手指摩挲剑柄。堂下暗流汹涌。荆州旧部多显支持,益州官员愈发沉默。
“孔明军师之策,立意深远,正心向往之。”法正缓缓起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冷冽幽深。“然,”话锋一转,“主公新定西川,人心向背,尤在未定之天。刘季玉父子经营数十载,恩泽犹在。今日席间归附同僚,恐怕仍有不少人还想着旧主。”他目光转向刘长明,“军师此三策,无论‘限田’、‘官营’、‘开蒙馆’,所有的一切都直指蜀中豪族士绅根本。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操之过急,手段过于凌厉……”他瞥了一眼现代图表,嘴角掠过一丝讥诮,“恐怕非但新政难以推行,反而会激起他们的激烈反弹,如若他们勾结外敌,祸起萧墙!到了那时候,主公的根基未稳,怎么应对呢?民心未附,仓促改制,犹如流沙之上筑高台!”语重心长,忧虑劝阻。
法正之言如巨石入水,益州官员席中议论嗡嗡,李严攥紧袍服。荆州旧部有人皱眉不满。
刘长明深知新政难以推行,商鞅、张居正、王安石的例子历历在目,又得了诸葛亮的经验和见识,古代士族大家的能量强的可怕,荆州能大刀阔斧的治理是因为荆州最大的士族头子蒯越战在了他这边,可益州这边的情况有点儿不太明朗,可刘长明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在等下来了,曹操已经平定了关中,孙权对荆州虎视眈眈,他必须要下猛药才能追上曹魏、东吴多年的积累。所以刘长明才想趁着宴会的机会想探探群臣的口风,没想到却换来了一片寂静。
“孝直所言极是,新政仍有许多改进之处,大家宴会依旧”。刘长明又说道。
不过听过刘长明的新政后,很多人已经没了胃口,宴会也草草的结束了。
几日后的州牧府议事堂,气氛凝重。刘长明仍然陈述着审慎调整后的新政细则,如分郡县缓急推行限田、官营工坊招募熟练匠人等。益州官员席中却仍然充满着不安与抵触浓烈。
当刘长明提到设立“官学蒙馆”并引入简化数字时,蜀中杜氏老臣愤然起身,指着刘长明,声音尖锐:“荒谬!离经叛道!你如此强夺豪族之产,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贩夫、走卒之子能与与士族同席?尊卑体统何在?!必生大乱!”
还没等刘长明开口,“杜公此言差矣!”庞统针锋相对,起身驳斥。“如果田分的不够平均必会生民怨!黄巾之祸,根源在此!而且官营工坊,并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为了调控物价,充实国力!开蒙馆授知识、手艺、技术,这可是开启民智,广纳贤才的好方法啊!难道寒门子弟便活该世代为奴?那些符号简便易学,正是普惠之策!尔等固步自封,抱残守缺!”
刘长明听完庞统的话一阵心惊,没想到庞统竟如此支持于他,这可是超越时代的想法,庞统也是世家大族,没想到竟如此为寒门着想,刘长明深知他的改革全都触犯了士族的利益,看来若是庞统不死在雒城,必定也有更大的成就。
杜姓老臣面红耳赤,益州官员哗然。
“庞军师!话不可如此!”李严起身沉声道:“新政立意或好,然手段酷烈!强行‘限田’,触动根本,驱鱼入渊!官营工坊断商贾生计,财货何以流通?仓促兴学耗费巨大!更兼……”他目光扫过新附将领席位,“内部尚需调和,人心未稳,如此大动干戈,恐外患未至,内乱先生!请三思!”
“调和?”庞统冷笑,“若因私废公,因噎废食,何谈大业?法孝直!”他转向法正,咄咄逼人:“你前日言‘民心未附’,今日李将军言‘内乱先生’,若不行新政,坐视豪强兼并、民生日蹙,这‘民心’何来?‘安稳’何谈?坐等民变烽起吗?!”
目光聚焦法正。法正缓缓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未答庞统,转向刘长明,声音清晰:
“军师,统与李将军所忧,非空穴来风。主公初入,恩信未广。蜀中豪族,盘踞百年,树大根深。若是他们因为新政离心,或者造反,甚至去暗通曹操、张鲁,则西川遍地荆棘!新附诸将,”他目光扫过马超、庞德等人,“忠耿可嘉,但是他们根基未深。军师所依仗者,”他看向赵云、魏延等,“无非百战精兵。但是精兵可以平定外患,但是难以解决内忧啊!若新政激得蜀中豪族士绅群起反对,则兵锋所向,是外敌,还是我西川子民?届时,军师置主公于何地?是行商鞅之酷法,还是效王莽之虚仁?”
法正之言,如毒针直刺新政要害——内部撕裂风险,巧妙联系新附将领的“根基未深”,暗示潜在对抗,以“商鞅”、“王莽”为警钟。
堂内死寂。庞统语塞。益州官员眼中流露赞同得色。刘长明手指摩挲羽扇骨,急速权衡。
庞统眼中精光一闪,决然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层层打开,露出各色粉末与黑块。
“主公!孝直兄!诸位!”庞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热兴奋,“争论无益!且看此物!‘霹雳火’配方!”他捏起黑色粉末:“硝石、硫磺、木炭,采用军师教我的秘法配置,遇火即燃,声若雷霆!”指向黑块:“‘火雷’雏形!铁壳包裹,内置引信。若是用于战阵,城墙如齑粉,铁骑成焦炭!”
刘长明瞪大了眼睛,炸药这个东西,刘长明作为一个高中生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也不是军事迷,只知道手榴弹、炸弹威力巨大,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来,他一直都再想若是在这个时期可以掌控炸弹,对于之后的战事肯定是助力极大的,他隐隐约约的一些记忆记得炸药的原材料是什么,但是根本想不出配比,他知道庞统一直对器物研究很感兴趣,而且经验颇深,所以他就将炸药的想法和原材告诉庞统了,但是没想到这才半年多,真让庞统捣鼓出来了。
庞统目光灼灼定在刘备脸上:“主公!张鲁据汉中阳平‘天狱’!曹操再图西川必走此路!今有孟起将军熟知西凉陇右!若再辅此‘霹雳火’神威,阳平关何愁不破?汉中何愁不定?!此物可抵十万兵!震慑曹贼,扬我军威!新政所需稳固后方,强兵利器足可保障!内顾之忧,岂阻锋芒?!”
“霹雳火”?可破城墙?抵十万兵?堂内骇浪惊涛。
法正冰冷讥诮的声音如毒蛇吐信响起:
“呵呵……好一个‘霹雳火’,好一个‘可抵十万兵’!庞军师神机妙算!”
法正起身,抚袖冷笑,目光扫过益州官员惊疑的脸,刺向庞统:
“此物威力若真,确是克敌利器。然,孝直有一问!”他猛进一步,目光如电:
“若因强推新政,操之过急,手段酷烈,激得蜀中豪族士绅离心离德,怨气冲天!若他们暗中串联,勾结外敌,将这‘霹雳火’之秘……或几枚‘火雷’,运入成都城,运到这州牧府邸之下!”
法正声音拔高,寒意刺骨:
“——试问士元!届时,你这‘霹雳火’,先炸塌的,会是阳平关?还是……我们此刻立足的这成都殿堂?!是曹贼虎豹骑?还是主公和我们项上头颅?!”
“轰!”
法正石破天惊、诛心至极的反问,如同真正的“霹雳火”在众人脑中炸开!震撼远超之前!
将领们脸色煞白!魏延握紧刀柄扫视梁柱。赵云呼吸一窒。益州官员魂飞魄散,杜姓老臣腿软欲瘫。
庞统脸上狂热冻结,语塞难言!法正借力打力,将“利器”化作悬于新政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内乱之忧化为近在咫尺的血肉横飞图景!
堂内空气彻底凝固。烛火摇曳,映照众人惨白铁青的脸。新政利弊在“殿堂崩塌”的恐怖阴影下苍白无力。
所有目光,惊骇、恐惧、愤怒、茫然,沉重地越过僵立的庞统,越过面沉似水的法正,齐刷刷投向主位之上的刘备。
刘长明心沉谷底,抬眼迎向刘备目光。那因“霹雳火”燃起的炽热,已被血色图景浇灭,唯余凝重、挣扎与深不见底的疲惫。
新政的根基蓝图,
“霹雳火”的颠覆力量,
新旧势力的无形裂痕,
法正那冰冷刺骨的致命警告——“火药先炸塌谁家殿堂?”
千钧重担,滔天巨浪,汇于一点。
刘长明望着刘备,所有谏言、分析、权衡,化为无声的沉重。
新政存废,社稷安危,只在主公一念之间。
死寂中,唯闻烛泪滴落,啪嗒,啪嗒,敲在紧绷的心弦上。刘备的手指,在冰冷的剑柄上,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那细微的摩擦声,在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清晰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