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狂潮在济世堂不眠不休的灯火和浓得化不开的药气中,终于被一寸寸逼退。当最后一批康复的百姓对着医馆方向虔诚叩拜离去后,济世堂总算迎来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日子。华佗得以喘息,开始着手他心心念念的改良“麻沸散”大业。后院深处几间特意隔开的精舍成了他的“工坊”,日夜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蒸煮的奇异气味。
这日午后,刘长明处理完紧急军务,便轻车简从来到济世堂后院。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声音,穿透精舍的门板传来。刘长明脚步微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推门而入,只见华佗正坐在一张堆满药材和器皿的案几前,手中捻着一小撮淡黄色的药粉,神情专注地嗅闻着。而旁边一张为病患准备的简易竹榻上,法正斜靠着,一手紧捂着胸口,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他单薄的身体痛苦地弓起,额上青筋毕露,喘息艰难。
“孝直?”刘长明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关切,“怎病得如此厉害?可请华先生诊视过了?”
法正勉强止住咳嗽,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咳咳…劳军师挂心…老毛病了,入冬便犯…不妨事…”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
华佗放下药粉,走了过来,神色异常严肃。他示意法正躺平,也不多言,三根手指已搭上法正消瘦的手腕。诊室内一时寂静,只余法正粗重的喘息。华佗闭目凝神,指下感受着那紊乱虚浮的脉象,眉头越锁越紧。良久,他睁开眼,目光如电,直视法正:“尚书令此病,绝非寻常风寒咳喘!乃心脉受损,肝气郁结,久积成痨!若再迁延失治,恐…恐难捱过今冬!”他的话语清晰冷峻,如同宣判。
法正脸色瞬间白了白,随即又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眼神黯淡下去:“呵…痨病?命数如此,强求何益?正自知性情褊狭,睚眦必报…咳咳…这胸中块垒,怕就是报应吧…”他闭上眼,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倦怠。
史书上虽未言明法正因何而亡,但是其过早的身亡对刘备集团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所以此番刘长明引华佗入蜀也有诊治法正的心思,所以他才让法正来找华佗看病,华佗已经诊断出了法正所患之病,刘长明原本以为就能看好法正了,却没想到,法正竟然想要放弃治疗,刘长明心头猛地一沉,法正早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榻上形容憔悴、意气消沉的法正,又看向华佗那双洞悉生死的眼睛,一股强烈的意念冲上心头——不能重蹈覆辙!
“孝直!”刘长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石般的坚定,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消沉,“此言差矣!华先生乃当世神医,既言病根在心脉肝气,便非绝症!‘命数’二字,岂是束手待毙之辞?主公大业未成,荆襄新定,汉中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孝直之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乃主公股肱,季汉栋梁!此身此命,岂止关乎你一人?”他走到榻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法正,“胸中块垒,当化作为国除弊、为主分忧之力!岂可任其噬心伤身,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孝直,振作起来!为季汉,为主公,也为你心中那份未酬之志!”
这一番话,字字如锤,敲在法正心头。他猛地睁开眼,迎上刘长明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炽热的期许。那目光像一簇火苗,点燃了他眼底深处几乎熄灭的光。他张了张嘴,喉头哽咽,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与不甘的火焰。
华佗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不再多言,转身取过针囊。“好!尚书令既有此心,老夫便放手一搏!此法名为‘五禽导引’,辅以汤药,疏肝解郁,强心通脉!过程或有苦楚,望尚书令忍耐!”银针在他手中闪烁着寒芒,精准地刺入法正胸腹间的要穴。同时,他口述药方,一旁侍立的弟子奋笔疾书:“柴胡、郁金、丹参、三七……文火慢煎,每日三次,不可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