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江北岸,魏军大营。
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凝重。曹真、曹休双目赤红,悲愤未消。陈群面色沉重,处理着文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沉默不语的司马懿身上。
“仲达!”曹真咬牙道,“难道就真这么算了?陛下之仇,江东之地,难道就白白放弃?刘备若趁势来攻,如之奈何?”
司马懿缓缓抬起头,眼神幽深如古井,掌心那枚玉珏的印记仿佛仍在发烫。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子丹,文烈,长文公。陛下遗命,退兵守土,稳固社稷,此乃第一要务!今陛下新丧,太子年幼,朝中暗流涌动,我大军久悬于外,若再生变故,则国本动摇!”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着合肥、庐江:“刘备、诸葛亮,绝非庸碌之辈。曹丕驾崩之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彼等必有所动。然,其首要目标,必是江东!短期内,无力亦不敢大举北犯。我军当下之策: 全面收缩,固守淮泗!
· 主力徐徐退过合肥,依托巢湖、淮水构建防线。
· 濡须口虽是要地,然过于突出,若刘备遣大将来攻,留守兵力难以久守,可……酌情放弃,焚毁营垒工事,退守历阳、合肥。
· 命张辽、张合稳固寿春、徐州方向防务,谨防刘备声东击西。
· 我等需速回洛阳,扶立新君,稳定朝局,清除隐患,方是根本!”
司马懿的决策,核心在于“稳”和“守”。放弃难以维持的突出部,收缩至传统防线,确保中原无恙,优先解决内部权力交接问题。这是一个成熟政治家在突发变故下的理性选择,虽然无奈,却最为稳妥。
曹真、曹休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司马懿所言是实,只得领命。庞大的魏军开始加速撤退,但他们并未料到,蜀汉的北进之锋,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建业城内,气氛已绝望到极点。
宫室之中,孙权面容枯槁,眼神涣散,再无半分昔日吴主风采。殿下文武,稀稀拉拉,人人面带菜色,惶恐不安。
“大王……城外蜀军,攻势似缓,却深壕重重,围困更紧!我军粮草……仅能维持半月了……” “江北……江北消息完全断绝!魏营旗帜虽在,却再无动静,恐……恐有大变!” “会稽、吴郡送来急报,发现蜀军姜维、邓艾部活动迹象,郡兵难以抵挡!”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陆逊与朱桓、徐盛等将领站在一旁,面色铁青。他们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蜀军的围而不攻,魏军的诡异寂静,都透着极大的反常。
“伯言……究竟……究竟发生了何事?刘备为何不攻了?曹丕呢?他的援军呢?”孙权抓住陆逊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颤抖。
陆逊眉头紧锁,沉声道:“大王,事出反常必有妖。诸葛亮用兵,诡谲难测。其围而不攻,一则欲疲我军心,耗我粮草;二则……恐有更大图谋!臣怀疑,北岸魏军,或生大变故!甚至……曹丕可能已……”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孙权如遭雷击,踉跄后退,瘫坐在王座上,喃喃道:“难道……天真要亡我东吴?”
陆逊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大王,此刻唯有死守待变!加固城防,严格配给粮草,肃清内奸,稳定军心!同时,多方派遣死士,不惜代价潜出城去,北上打探魏军虚实,南下联络各地勤王之师!只要建业不落,江东……就还有希望!”
但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所有人都明白,建业已是一座孤岛,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变数,在于城破的方式,以及那远方的魏国巨变,究竟能给这死局,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转折。
刘长明的一盘大棋,已悄然布下。曹丕之死,如同一颗突如其来的炸弹,炸碎了旧有的平衡。蜀汉双锋并出,志在鲸吞;曹魏断尾求生,固守待变;东吴困守孤城,危在旦夕。天下的焦点,从未如此集中地投射于这江东一隅。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深刻影响未来近百年的历史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