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6年夏秋之交,长江北岸。曹丕驾崩的消息被司马懿极力掩盖,但那股不安与恐慌,如同潮湿的霉斑,早已在不知情的底层魏军士卒中悄然蔓延。军粮调配的迟缓、军官会议的频繁、以及上层将领那强自镇定的脸色,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关羽的北伐之师,如同蓄势已久的雷霆,骤然发动!
数百艘快艇载着嗓门洪亮的荆州士卒,趁着晨雾弥漫,逼近北岸各魏军据点。他们并不强攻,只是用尽力气,反复高喊,声浪甚至盖过了江涛:
“大魏皇帝曹丕,已驾崩于军中了!” “司马懿秘不发丧,欲带尔等孤军殉葬!” “汉寿亭侯关云长,奉天讨逆!降者免死!” 更有无数箭矢,绑着写有同样字句的绢布,如同飞蝗般射入魏军营垒。
起初,魏军军官还厉声呵斥,甚至射箭驱赶,称其为蜀军诡计。但当越来越多的细节被喊出——皇帝发病时间、御医异常、御营戒严……这些与他们亲眼所见的蛛丝马迹一一对应时,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是真的!陛下真的没了!” “司马都督瞒着我们!” “我们被抛弃了!要为谁打仗?!” 军心瞬间土崩瓦解!纪律荡然无存!士卒们无心恋战,或聚在一起惶恐议论,或开始偷偷打包细软,甚至有小股部队成建制地溃散!
关羽立于“青龙”号船楼之上,丹凤眼微眯,冷眼看着北岸的混乱景象。时机已到!
“击鼓!进军!目标——濡须口!降者不杀,抵抗者,斩尽杀绝!”苍凉而雄壮的号角声撕裂长空,荆州水军主力战舰,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劈波斩浪,直扑人心惶惶的北岸!
濡须口,这座刚刚被魏军鲜血染红才数月的要塞,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主将已随司马懿主力北撤,留守的偏将试图弹压,却被溃兵裹挟,甚至被急于立功或保命的部下倒戈一击!寨门被从内部打开,荆州军如潮水般涌入。曾阻挡东吴数十年的江东门户,如今在关羽的兵锋和谣言攻势下,一日易主!
拿下濡须口,仅仅是开始。关羽丝毫不做停留,留偏师守寨,肃清残敌,自与关平、徐庶率主力,马不停蹄,沿江北岸向西横扫!
历阳、横江津等要隘的魏军,早已被濡须口失陷和皇帝死讯的双重打击吓破了胆,听闻“关羽”旗号,更是未战先怯。稍有抵抗的,被关羽雷霆万钧的攻击瞬间粉碎;大部分则望风归降,或弃城而逃。蜀汉龙旗所向,几乎传檄而定!
关羽用兵,深谙“势”之道。他严格控制军纪,对降卒秋毫无犯,对百姓安抚有加,迅速委派随军文官接管地方政务,恢复秩序。此举极大瓦解了魏军的抵抗意志,甚至有不少溃散的魏军士卒,主动前来投诚。
大军推进速度极快,兵锋直指曹魏在淮南的核心重镇——合肥!
然而,越是靠近合肥,抵抗开始变得顽强起来。溃散的败兵带来了消息,合肥守军有了准备。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位足以令任何对手肃然起敬的守将——张辽,张文远!
合肥,这座曹魏经营多年的江淮重镇,如同一颗巨大的铁钉,死死钉在南北要冲之上。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更是张辽多年镇守、倾注心血之地。曹丕死后,从前方败退下来的部分溃兵带来了噩耗和蜀军北进的消息。张辽强忍震惊与悲痛,以惊人的毅力和威望,迅速稳定了合肥局势,收拢溃兵,加固城防,准备迎战那个他既敬且畏的老对手——关羽。
当关羽的大军浩浩荡荡开抵合肥城下时,看到的是一座戒备森严、旌旗林立、杀气森然的雄城。城头之上,一员老将按剑而立,须发虽已花白,但身躯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正是张辽。
关羽挥手止住大军,单人独骑,来到城下一箭之地,朗声道:“文远!别来无恙!曹丕篡汉逆天,今已伏诛!天命在汉!合肥孤城,岂能久守?念你一世英雄,何不早降,共扶汉室,名垂青史!”
张辽立于城头,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凉:“云长!辽乃魏臣,受武帝厚恩,岂能背主求荣!今日唯有据城死战,以报国恩!你要取合肥,便从张某尸体上踏过去吧!”
两位绝世名将,隔空对话,虽各为其主,言语间却仍保留着那份英雄相惜的敬意。他们都明白,此战,已不可避免。
关羽不再多言,退回本阵。他深知张辽之能,更知合肥之坚。强攻,必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消耗战,即便能下,自身也必伤亡惨重,且后方新定之江北各地尚未稳固,若曹魏援军到来,或有反复。
徐庶进言:“君侯,张辽抱必死之心,合肥坚城,急切难下。我军此番北进,已尽收江北失地,拓土千里,当见好就收。不如暂缓攻势,深沟高垒,围而不打,一面消化新得之地,安抚百姓,整训降卒;一面分兵掠定周边庐江、六安等郡县,巩固防线。待根基稳固,粮草充足,再图合肥不迟。”
关羽抚髯沉吟,丹凤眼中精光闪烁。他虽渴望与张辽一决高下,但更是一军统帅,深知利弊。良久,他缓缓点头:“元直之言甚善。传令:于合肥城外十里,择险要处立寨,多设鹿角壕沟,广布哨探!关平,你率一部兵力,肃清庐江郡魏军残余!徐庶,劳你统筹江北各郡政务,推行汉制,招募流民,恢复生产,巩固根本!”
蜀军的攻势戛然而止,由疾风暴雨转为沉稳持重。巨大的营盘在合肥城外扎下,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虎视眈眈,却隐而不发。
对于张辽而言,关羽的围而不攻,反而是一种更深的煎熬。
他每日站在合肥城头,望着城外连绵不绝、日益坚固的蜀军营垒,望着更远方那已飘起汉家旗帜的、他曾浴血守卫过的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屈辱和愤懑。
曹丕暴毙,中原震动;陛下托付的江淮防线,在自己手中被关羽如此轻易地撕裂大半;如今自己竟被困在这孤城之中,进退维谷……昔日威震逍遥津,让江东小儿不敢夜啼的张辽张文远,何曾受过如此憋屈?
他知道,合肥或许能守住一时,但外无援军,因为司马懿首要目标是回洛阳稳定局势,内无粮草后继,江北产粮区多已丢失,失陷只是时间问题。他的一世英名,仿佛正在这无奈的困守中慢慢流逝。
忧愤交加,加上年事已高,多年征战积累的旧伤齐齐爆发。张辽病倒了,且病情日益沉重。军医束手无策,汤石无灵。
病榻之上,张辽时而昏沉,时而清醒。清醒时,他依旧强撑病体,询问城防,嘱咐副将小心戒备。昏沉时,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岁月,口中喃喃着“陛下”、“逍遥津”、“并州狼骑”……还有那个与他遥相对峙的绿袍身影。
“云长……天下……终非你我所能……”这是他偶尔清醒时,望着帐顶,发出的最深沉的叹息。英雄暮年,壮志未酬,却困于孤城,目睹基业倾颓,这种无力感,远比刀剑更能摧垮一个人。
公元226年冬,一代名将张辽,在忧愤与病痛中,薨于合肥城中。临终前,他将军务托付给副将,再无多余言语。他的死,充满了末路英雄的悲壮与苍凉。
张辽的死讯,很快被探子报知关羽。关羽闻讯,默然良久,下令全军素缟三日。他亲自来到阵前,面向合肥城方向,敬酒三杯。
“文远,真义士也!可惜……各为其主。”关羽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萧索。英雄惜英雄,纵然是敌人,也值得最高的敬意。
张辽既死,合肥守军士气愈发低落。但关羽并未趁机猛攻。他遵循既定的战略,继续稳固消化新得的江北广阔土地,将防线推进并稳定在合肥-庐江-濡须口一线,与曹魏形成新的对峙。他的目光,已投向西线那场即将落幕的、围攻建业的最终之战。
江北战局,暂告一段落。关羽以惊人的速度和相对较小的代价,利用曹丕之死造成的战略窗口期和心理打击,成功鲸吞大片江淮土地,将蜀汉的北部边界极大推进,威震中原!而张辽的郁郁而终,则为这场辉煌的胜利,增添了一抹沉重的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