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懿与关羽在荆州大战之时,长江濡须口段,也是战云密布。
张飞立于楼船之上,黑甲在江风中泛着冷光。年过六旬的他须发皆已花白,但那双眼依旧如铜铃般炯炯有神,此刻正死死盯着北岸连绵的魏军营寨。
“骠骑将军,曹休又在调动水军了。”朱然快步走来,眉宇间带着凝重,“看阵势,是要再攻东寨。”
徐盛在一旁补充道:“连日来,曹休专攻东寨,恐有蹊跷。”
张飞冷哼一声:“曹文烈那厮,以为我好欺不成?传令,增援东寨!”
“将军三思!”朱然急忙劝阻,“东寨险要,曹休连攻不退,恐是调虎离山之计。末将以为,其意在西门水寨。”
张飞铜铃眼一瞪,正要发作,却见徐盛也点头附和:“朱将军所言极是。曹休用兵,最善声东击西。日前截获的魏军密信也提到'明攻东,暗取西'。”
张飞沉吟片刻,忽然拍栏大笑:“好个曹文烈!既如此,俺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他压低声音:“令东寨佯装不支,逐步后撤,引魏军深入。西门水寨埋伏精兵,待其主力进入濡须水道,前后夹击!”
众将闻言,皆赞叹不已。这些年来,张飞已非当年莽撞之将,用兵越发老辣。
北岸魏军大营,曹休正与诸将议事。
“张飞有勇无谋,连日来已被我军牵着鼻子走。”曹休自信满满,“今日必破东寨!”
部将常雕进言:“都督,张飞虽莽,然有徐盛、朱然等东吴旧将辅佐,不可不防。”
曹休冷笑:“东吴已亡,降将岂会真心为蜀汉效命?诸葛亮隐退,蜀军军心必乱,此天赐良机也!”
然而曹休不知道,徐盛、朱然等人早被刘备诚意感化,更与张飞在镇守濡须口的岁月里结下深厚情谊。
辰时三刻,魏军大举进攻东寨。果然,蜀军抵抗不久便“溃败”后撤。曹休大喜,亲率主力深入濡须水道,直扑西门。
就在魏军战船大半进入水道时,忽然两岸鼓声震天,无数蜀军从隐蔽处杀出箭矢如雨而下。更可怕的是,水底突然拉起数道铁索,魏军战船顿时乱作一团。
“中计!”曹休惊呼,“快退!”
但为时已晚。张飞亲率主力从后方杀来,楼船当先,直冲曹休帅船。
“曹休小儿,纳命来!”张飞声如惊雷,丈八蛇矛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曹休仓皇应战,两军在狭窄水道上展开惨烈搏杀。魏军虽众,但阵型大乱,首尾不能相顾;蜀军虽少,却占据地利,以逸待劳。
这一战从清晨杀到日落,江水尽赤。魏军损失战船百余艘,伤亡万余,只得暂时退兵。
夜幕降临,濡须口蜀军营寨中,张飞巡视伤兵,面色凝重。
“父亲,此战虽胜,我军也折损三千余人。”张苞跟在身后,语气沉重,“军中医官不足,药材短缺,许多伤员...”
张飞一拳砸在柱上:“可恶!若是丞相在,何至于此!”
徐盛劝慰道:“将军不必过于忧心。已向建业求援,陆太尉答应尽快派遣医官和补给。”
朱然补充:“江东风湿,伤员易生疮痈。末将已命人多备艾草、石灰,以防时疫。”
张飞长叹一声:“多亏有二位相助,否则俺老张真要抓瞎了。”
确实,若无徐盛、朱然等东吴旧将熟悉水战和当地气候,蜀军恐怕难以在濡须口与魏军周旋。
此后半月,曹休改变策略,不再强攻,而是不断派小股部队骚扰,试图消耗蜀军兵力。
更棘手的是,魏军开始使用一种新型战船——船体低平,行驶迅速,专用于夜间偷袭,防不胜防。
“此乃'走舸',东吴旧制。”徐盛一眼认出,“想必是投魏的东吴工匠所造。”
张飞皱眉:“可有破解之法?”
朱然道:“走舸轻快,但怕风浪。可多设拦江铁索,并以大船冲击,使其不能近前。”
徐盛补充:“还可训练精锐水鬼,夜间潜泳,破坏敌船。”
张飞从善如流,当即采纳建议。果然,蜀军的损失大大减少。
然而军心问题依然棘手。诸葛亮隐退的消息传来后,部分将士确实心生疑虑,战力还是有所影响。
又相持月余,天气转凉,江风渐寒。这日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百步。
曹休终于等到机会:“天助我也!今日必破濡须口!”
他兵分三路:一路佯攻东寨,一路暗袭西寨,自率主力直取中军水寨。
然而曹休不知道,黄权早根据天象预测到大雾,蜀军已严阵以待。
当魏军战船悄悄接近水寨时,忽然鼓声大作,无数火箭从雾中射来。更可怕的是,水面上漂浮着大量油囊,遇火即燃,顷刻间将江面变成火海。
“都督,中计了!”常雕惊呼。
曹休咬牙:“事已至此,有进无退!全军突击!”
魏军拼死向前,与蜀军在火海中展开殊死搏杀。张飞亲率精锐迎战,丈八蛇矛所向披靡,连斩魏将数员。
徐盛、朱然各率一军,从两翼包抄。张苞则带领一支奇兵,绕到魏军后方,焚烧其补给船队。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双方伤亡惨重。张飞身先士卒,多处负伤,仍死战不退。
最危急的时刻,一支船队突然从南面驶来——竟是陆逊之子陆抗率建业援军赶到!
“张将军勿忧,陆抗来也!”年轻的小将勇不可挡,直取曹休帅船。
魏军见蜀援军至,士气大挫,终于溃败。曹休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北逃,但中军损失不大。
硝烟散尽,濡须口江面漂浮着无数战船残骸和尸体,江水为之染红。
张飞站在破损的楼船上,望着惨烈的战场,铜铃眼中无喜无悲。
“父亲,此战虽胜,我军伤亡逾万,战损三成...”张苞哽咽道。
徐盛、朱然前来复命,皆负伤多处。
“多谢二位将军。”张飞郑重行礼,“若无东吴将士,濡须口必失。”
朱然还礼:“将军言重。东吴已亡,今唯有大汉。我等既为汉臣,自当竭忠尽智。”
徐盛道:“曹休虽败,必卷土重来。当尽快修复工事,补充兵员。”
张飞点头:“已向成都求援。只是...”他望向西北方向,“不知大哥和二哥那边如何了。”
帐外,残阳如血,映照着滔滔江水和屹立不倒的濡须要塞。虽然代价惨重,但这处江东门户,终究守住了。
而北岸的曹魏,正在酝酿着下一次进攻。乱世中的烽火,远未到熄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