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蜀汉新帝刘禅即位的诏书,伴随着“章武皇帝已祔葬于长安北原”的官方消息,正式传遍天下,送达洛阳魏宫时,曹魏君臣才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怀疑和混乱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们,又一次被诸葛亮玩弄于股掌之间。
金殿之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懊悔的声浪。
“诸葛亮!安敢如此!竟以刘备尸身为饵,诈退我大军!” 曹真气得须发戟张,捶胸顿足。
张合亦是面色铁青:“可恨!当时若不顾那城头幻影,猛力攻城,长安或已易主!”
就连老成持重的蒋济也连连叹息:“一招之差,满盘皆输!我等皆被其疑兵之计所慑,错过了千载良机啊!”
年轻的皇帝曹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攥着那份来自长安的诏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羞辱、愤怒、还有一丝被戏耍后的无力感,交织在他心头。他仿佛能看到诸葛亮在长安城头,羽扇轻摇,嘲讽着魏军的怯懦和多疑。
然而,愤怒过后,是冰冷的现实。刘备已死,是确凿无疑了。刘禅已顺利即位,诸葛亮辅政,蜀汉权力过渡平稳。长安经过一番整顿,军心民心似乎并未因国丧而溃散,反而因击退魏军而士气更旺。此刻再去进攻,面对的是一个严阵以待、同仇敌忾的敌人,胜算几何?
司马懿出列,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殿中躁动的气氛:“陛下,诸位同僚。事已至此,悔之无益。诸葛亮狡诈,非常理可度。然,刘禅即位,蜀汉新立,其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诸葛亮虽智,然独木难支,且其必急于稳固内部,消化雍凉。短期内,其大规模北伐之力不足。当下之要务,非是懊丧,而是我大魏该如何应对此全新局面。”
司马懿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众人。曹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后悔无用,他必须面对现实。
紧接着,又一个更具冲击力的消息传来:刘禅下诏,正式定都长安!并改元建兴,大赦天下。
“定都长安?!” 洛阳朝堂再次哗然!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对抗,更是政治上的公然挑衅和姿态上的极度蔑视!蜀汉不仅夺走了长安,如今更要堂而皇之地将统治中枢设立在这座前朝故都,建立在曹魏的家门口!这意味着汉室正统的大旗,将被直接插在对抗的最前沿,其政治意义和象征意义无比巨大。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曹魏群臣无不感到颜面尽失,怒火中烧。这无异于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扇了曹魏一记耳光。
曹叡的感受尤为复杂和屈辱。长安,那是西汉的都城,是强汉的象征。如今被蜀汉窃据,并定为国都,仿佛在时刻提醒天下人,他曹魏政权得国不正,而蜀汉才是正统所在。这种政治和舆论上的压力,远比军事上的失败更让他感到窒息。
在巨大的震撼和愤怒之后,曹叡和司马懿等核心重臣不得不开始重新评估全局,进行痛苦的战略调整。
司马懿站在巨大的舆图前,冷静地分析:“陛下,蜀汉定都长安,其势已成。诸葛亮下一步,必以长安为根基,西抚雍凉,东出潼关,北图陇右,甚至威胁洛阳。我大魏昔日战略优势,已不复存在。长安失守,陇右、凉州已成悬远之地,孤悬于外,粮道难继,易攻难守。若强行保有,必遭蜀军持续攻击,徒耗兵力钱粮。”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关键位置:“当务之急,是放弃幻想,构筑全新防线!战略上,需暂时放弃陇右凉州,收缩兵力,固守核心!”
“其一,长安-潼关方向:必须重兵布防潼关、武关,将其打造成铁壁,绝不容诸葛亮再东进一步!”
“其二,宛城-襄阳方向:加强宛城、叶县、昆阳一线防御,警惕荆州蜀军北上威胁许昌、洛阳。”
“其三,合肥-淮南方向:合肥依旧是关键,需增兵屯田,巩固城防,压制江东水军,确保东南无忧。”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决定,意味着承认了刘备、诸葛亮此次北伐的战略成果,默认了蜀汉对关中及雍凉大部地区的占有。但这也是目前最现实、最无奈的选择。集中兵力,守住三条核心防线,先稳住基本盘,再图后计。
曹叡闭上眼睛,艰难地吞咽下这枚苦果,声音沙哑地批准了司马懿的方案:“准奏……依司马懿所言,重新部署防线……陇右诸军……逐步撤回……”
战略收缩的背后,是曹魏内部面临的巨大危机。曹操、曹丕两代人数十年征战,积累下的对蜀汉的绝对优势,在短短数年间,尤其是长安失守后,已被急剧拉平,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如政治号召力、前线态势开始被反超。
蜀汉打出的“兴复汉室”旗号,因其攻占长安、定都旧京而显得更加“名副其实”,对中原地区的士族百姓产生了不小的心理冲击。暗地里怀念汉室、或对曹魏统治不满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流言蜚语在中原各地悄然传播。
曹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承平时代的守成之君,他必须成为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稳定局面的中兴之主。他一方面要强力镇压内部的任何不稳迹象,加强舆论控制,宣扬曹魏的正统性;另一方面,则要竭力安抚民心,整顿吏治,发展生产,积蓄国力,以应对未来必然更加激烈的国运之争。
长安的易主,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天下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旧的格局已被打破,新的平衡正在艰难地重塑之中。曹魏与蜀汉之间的对抗,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的阶段。而年轻的皇帝曹叡,他的考验,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