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葛亮的投石机将第一百罐火油倾泻在潼关东门楼时,夏侯霸的剑锋正第三次削掉劝降使者的发髻——可邓艾踏进大帐时带进的不是降书,而是卷着武关烽烟味的羊皮地图:“将军可知司马懿的退兵路线,为何偏偏绕开了你夏侯氏的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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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41年深秋,潼关笼罩在肃杀之气中。司马懿主力虽已悄然西撤,但留下的潼关,依旧是一座由宿将夏侯霸统领、两万魏军死士据守的钢铁堡垒。关墙之上,魏字大旗猎猎作响,垛口后闪烁着弓弩的寒光,滚木礌石堆积如山。
诸葛亮深知,即便司马懿离去,潼关也绝非轻易可下。他必须尽快夺关,打通与武关方向友军的联系,方能对退守函谷关的司马懿形成夹击之势。然而,他并不愿付出惨重的攻城代价。
“传令:霹雳营前移,于关外三里构筑阵地!”
“魏延、姜维,各率本部,轮番至关前挑战,疲敌扰敌!”
“文鸯率精骑,游弋关侧,截杀任何出关之敌,封锁消息!”
汉军的进攻,如同潮水般展开,却又带着诸葛亮特有的缜密与节奏。
第一波:远程压制与心理震慑。
庞统督率的“霹雳营”再次发威。虽然部分重型器械已调往武关方向,但留下的轰天炮、震天弩依旧威力惊人。巨大的石弹划破长空,狠狠砸在潼关厚重的城墙上,留下一个个凹坑;燃烧的火油罐在空中划出狰狞的弧线,点燃城楼、哨塔,浓烟滚滚;特制的、声响巨大的“惊雷箭”不时尖啸着落入关中,虽杀伤有限,却极大震慑着守军神经。
夏侯霸站在关楼内,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阵阵震动,面色凝重。他严令士卒隐蔽,尽量减少暴露,同时组织人手扑灭火势,抢修工事。
第二波:佯攻与疲敌。
魏延、姜维各率数千精锐,每日分时段至关下搦战。他们并不真正架设云梯强攻,而是列开阵势,鼓噪呐喊,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头。有时夜间,也会突然鼓声大作,火光通明,做出夜袭的假象。
魏军初时高度紧张,每次蜀军来袭都全力应对。但连续数日,蜀军皆是无功而返,魏军难免产生懈怠。夏侯霸虽知是计,却也不敢大意,只能督促将士时刻戒备,士卒疲惫不堪。
第三波:地道与反制。
诸葛亮故技重施,命邓艾督率工兵,选择关墙根基看似薄弱处,秘密挖掘地道。然而,夏侯霸早已从司马懿处得知蜀军可能运用此术,关中亦备有“地听”之法。魏军很快发现了几处地道动向,夏侯霸立即命人对挖,或以浓烟熏呛,或以毒水灌注,成功破坏了蜀军的地道作业,并俘获了一些工兵。
第四波:重点突破试探。
见疲敌、地道效果不佳,诸葛亮决定进行实质性试探。他选择东门一段因连日石弹轰击而略显残破的城墙区域,集中霹雳营火力进行饱和打击,同时命姜维率敢死队,携带飞梯、钩索,待城墙出现缺口时发动突击。
战斗一度异常激烈。巨石轰鸣中,那段城墙终于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姜维身先士卒,率军猛冲!夏侯霸亲临缺口处指挥,魏军拼死抵抗,滚木礌石如雨而下,箭矢密集如蝗。双方在缺口处反复争夺,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残垣断壁。激战半日,蜀军终究未能突破魏军顽强的防守,姜维被迫下令撤退。
连续五日的猛攻,潼关依旧巍然矗立。蜀军虽给予魏军重大杀伤,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关墙之下,遍布双方将士的遗体和破损的器械,诉说着攻坚战的残酷。
诸葛亮在中军大帐,听着各部的战报,眉头微蹙。夏侯霸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期。强攻下去,即便能下潼关,这支精锐的前锋也必将元气大伤,不利于后续与司马懿的主力决战。
“丞相,如此强攻,非上策也。”参军邓芝进言,“夏侯霸乃曹氏宗亲,勇则勇矣,然其与司马懿……恐非一心。何不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入关劝降?或可不成,亦可乱其军心。”
诸葛亮闻言,羽扇轻摇,目光扫过帐下诸将,最终落在了邓艾身上。
邓艾,原魏国人,如今已是大汉将军,其人口吃,然心思缜密,洞察力强,更关键的是,他与夏侯霸同出魏国,了解其处境与心态。
“士载,”诸葛亮缓缓开口,“本相欲遣你入潼关,面见夏侯霸,陈说利害,劝其来归。你可敢往?”
邓艾出列,话语简短却坚定:“艾愿往!必竭尽全力!”
诸葛亮点头:“善。你且听我言……”他低声对邓艾面授机宜,点出劝降的关键所在。
是日,邓艾只带两名随从,手持节杖,白旗,来到潼关东门外。
关上魏军严阵以待。夏侯霸闻报,冷哼一声:“诸葛亮派说客来了?不见!乱箭射回!”
副将劝道:“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听其有何说辞,亦可探听蜀军虚实。”
夏侯霸沉吟片刻,道:“也罢!放他入关!但只准他一人上关楼!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吊桥缓缓放下,关门开启一道缝隙。邓艾神态自若,整理衣冠,独自一人,步入这龙潭虎穴。
关楼之内,气氛肃杀。夏侯霸按剑而坐,左右甲士环列,刀出半鞘。
“邓……邓艾?哼,背主之贼,安敢来此?”夏侯霸语带讥讽。
邓艾并不动怒,躬身一礼,虽口吃,却字字清晰:“夏侯将军,别来无恙。艾今日来,非为私谊,乃为将军及关中两万将士性命前程而来。”
“哼!巧言令色!要战便战,我夏侯仲权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将军忠勇,天下皆知。”邓艾不疾不徐,“然艾有一事不明,请将军解惑。”
“讲!”
“司马仲达,用兵如神,当知武关失守,潼关难保。其主力撤退,三五日即可悄然完成,为何偏偏要大张旗鼓,留将军在此死守五日?”邓艾的目光锐利起来,“这五日血战,将军损兵折将,而司马懿主力安然抵达函谷关。此举,与借刀杀人何异?”
夏侯霸脸色微变,强自镇定:“胡说!大将军乃是为大局着想,为我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邓艾逼近一步,声音压低,“若真为争取时间,何不趁我军尚未合围,连夜急撤?反而让将军在此吸引我军全力攻击?将军莫非忘了,高平陵之后,司马氏对曹夏侯宗室是如何清洗的么?”
此言一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夏侯霸心上!他想起被杀的曹爽一党,想起司马懿日益显露的野心,想起自己身为夏侯子弟,在司马氏掌权的魏国,那尴尬而危险的处境……司马懿此举,是否真有意借诸葛亮之手,除掉自己这个潜在的隐患?
看着夏侯霸阴晴不定的脸色,邓艾知道说中了要害,继续加码:“再告知将军一事。马超、庞统将军已克武关,大军正向我靠拢。陈泰所部,已撤入函谷关。将军如今已是孤军悬于外,后路断绝,援军无望。纵将军不惜此身,愿为司马氏殉葬,可麾下这两万将士,何其无辜?他们的家小,还在洛阳,在许昌啊!”
正在夏侯霸内心激烈挣扎,权衡忠义、家族、将士生死之时,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带来一个更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报——将军!函谷关方向传来消息……司马大将军已下令,全面封锁关隘,许出不许进!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最后的希望,或者说幻想,破灭了。司马懿不仅抛弃了他们,更是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归路!
夏侯霸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同样绝望、惶恐的将士的脸。
邓艾适时开口,语气诚恳:“将军,大汉皇帝,仁德布于四海。丞相用人,唯才是举。将军若肯归汉,必得重用。麾下将士,亦可免遭屠戮,与家人团聚。将军三思啊!”
长时间的沉默。关楼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最终,夏侯霸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上,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开……开关……迎……迎接王师吧。”
潼关巨大的城门,在蜀军将士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夏侯霸率关中剩余将校,素服出降。
诸葛亮闻讯,亲至关前受降。他温言安抚了夏侯霸及降卒,下令妥善安置,并严明军纪,不得骚扰关中百姓。
兵不血刃拿下潼关,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胜利。汉军上下,欢欣鼓舞。然而,诸葛亮的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疑云。
他在众将簇拥下,登上潼关城头,眺望西方司马懿退却的方向,眉头紧锁。
“丞相,夏侯霸已降,潼关已下,为何仍忧心忡忡?”姜维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道:“伯约,你不觉得……司马懿此番放弃潼关,太过……干脆了些么?”
他分析道:“潼关之重,关乎中原门户。以司马懿之能,即便武关失守,局势被动,他也完全可以利用潼关天险,与我周旋更久。即便最终要撤,亦可组织得更为从容,至少……可以尝试将夏侯霸这支兵马,更多地撤出去。”
“但他没有。”诸葛亮的目光变得深邃,“他选择了最激烈,也是最……残忍的一种方式。让夏侯霸死守,吸引我军全力攻击,几乎是将这两万人置于死地。这……不符合司马懿一贯谨慎、保存实力的作风。”
庞统在一旁接口道:“除非……他本意就不想救夏侯霸,甚至……希望借我军之手,除掉这个曹魏宗室的重要将领?”
帐内一阵沉默。这个推测,太过惊悚,却也合情合理。
“国难当头,司马懿竟行此龌龊之事?”魏延难以置信。
“权力面前,何事不可为?”诸葛亮长叹一声,“若真如此,则司马懿其志……非止于权臣矣。其所图者大,故可牺牲一切绊脚石,哪怕是潼关这两万将士的性命,哪怕是中原门户的暂时洞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若真如此,我等面对的,将是一个比曹操更加冷酷、更加难缠的对手。函谷关之后,恐非坦途啊。”
拿下潼关的胜利,并未让诸葛亮感到轻松,反而让他对未来的战局,产生了更深的忧虑。司马懿的“弃子”之举,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函谷关前,预示着接下来的中原决战,将更加诡谲莫测,凶险异常。
当诸葛亮站在潼关城头,眺望东方那更加险峻的函谷关时,他深知,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司马懿绝非易与之辈,其退守函谷关,如同受伤的猛虎缩回洞穴,反而更加危险。
函谷关前,司马懿亦登关西望。身后是亟待稳定的军心民心,面前是气势如虹的蜀汉大军。他损失了潼关,损失了部分兵力,但他保住了主力,稳住了阵脚。
“诸葛亮……”司马懿喃喃自语,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占了潼关武关,不过是打开了门扉。想进我中原腹地,还需问过我司马仲达,答不答应!”
他转身,对身后的将领们沉声道:“传令下去,严守关隘,整顿军备。诸葛亮远来,利在速战。我偏要与他……比比耐心,耗耗粮草!”
一场新的、或许更加漫长的对峙,在函谷关内外拉开序幕。两位绝代智者的博弈,进入了更加凶险、更加考验国力与意志的新阶段。中原的命运,依旧悬而未决。司马懿的断腕之举,虽显狼狈,却无疑为曹魏政权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将诸葛亮的北伐大业,拖入了一场未知的消耗战。弈局,远未到终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