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开始震动,裂开的缝越来越多。陈默靠着石壁站着,右肩在流血,血顺着胳膊滴到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他没擦脸上的汗和血,左眼有点发烫,皮肤下好像有纹路一闪而过。
有三个地方在动,方向不一样。右边那个动得最快,也最乱。
“右边前面三丈,它出来了。”他小声说,声音快被雾盖住了。
他立刻把剑指向那里,人没动,但全身都绷紧了。苏弦站在他后面半步,抱着断掉的琴,手指放在最后一根弦上,指尖都是裂口,还在渗血。
地面猛地一抖,石头跳起来。裂缝突然炸开,一只怪物从地里钻出来,比之前那只还大。六条腿撑在地上,外壳黑亮,尾巴一甩,喷出一股雾,地上马上烧出黑印。它没有眼睛,头上的小孔一直在动,像是在听周围的动静。
陈默挥剑横砍,打它腿的连接处。剑碰到壳,火花四溅,却被弹开了。他脚下一滑,旧伤裂开,膝盖狠狠磕在地上。
怪物抬起尾巴,毒刺朝他扎下来。
他侧身滚开,剑插进地里借力跳起。肩膀伤口裂得更厉害,血一下子涌出来。他咬着牙不说话,左手抹了把掌心,把血涂到剑上。剑轻轻震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声音。
这次他不硬拼了。盯着怪物动作,等它前腿抬起来的一瞬间,贴着地面一剑削过去,切进后腿连着的地方。壳破了,黑水喷出来,怪物叫了一声,退了半步。
“出血了。”他说。
苏弦轻轻拨弦,琴声短促,却穿过了雾,打在怪物头上。那东西晃了晃,头上的小孔流出黑水。它趴低身子,贴着地慢慢绕着两人转。
左边又传来震动。
又有一只,要出来了。
陈默喘得很重,胸口像压了石头。他知道不能再拖。看准怪物走的方向,突然往前一步。剑换到左手,右手猛敲自己肋骨。
咔的一声。
一根骨头断了,疼得他眼前发黑。可就在这一下,身体里的火被点着了,热气冲向四肢。眼睛变红,剑上裹了一层暗红的火光,整个人像箭一样冲出去。
怪物扑过来,他不躲。剑从下往上撩,火撕开外壳,砍进脖子下面。轰的一声,怪物几乎被劈成两半,重重倒地,砸塌了半边墙。
但它还没死。
伤口冒着黑烟,六条腿还在抽。它挣扎着站起来,尖叫一声,转身往雾里爬。跑得很快,一下就不见了。
陈默站在原地,喘个不停。手一松,差点把剑扔了。他赶紧抓牢,剑柄沾了血很滑,手指都有点握不住。
后面传来布料撕开的声音。
苏弦撕下一块衣服,走到他面前,蹲下给他包扎肩膀。动作慢,手在抖。她满头是汗,脸色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还有另一只。”她说,“刚才那一击,没把它吓跑。”
陈默点头:“它在等。”
“不是等我们死。”她抬头看他,“是怕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包扎完,她扶着墙站起来,重新抱好断琴。只剩一根弦了,但她还是按住了。
通道还在往前。雾没散,前面模模糊糊。骨尊令贴在他胸口,一直发烫,热度没停。
他们拉紧铁链继续走。这次走得更慢,每一步踩实了才迈下一步。铁链绷直时发出轻响,在雾里传不远。
走了不到十步,地面又开始震。
不是右边,是正前方。
陈默停下,把剑横在身前。苏弦站住,手指搭上琴弦。两人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想什么。
震了几下,突然停了。
雾里传来刮擦声,像硬壳蹭着石头。声音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分不清多远。接着又是一次震动,这次是从头顶来的。
陈默抬头。
裂缝在变大。
他猛地拉铁链,把苏弦拽到身后。刚把她拉开,一块大石头砸下来,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碎石飞溅,有一块划过他手臂,又添一道伤。
裂缝里,第三只怪物探出半个身子。更大,壳上有暗红的纹路,尾巴不是刺,是个骨瘤,正在一闪一闪发光。
它没马上攻击。
而是趴着不动,六条腿收着,头低着,像在看他们。
陈默屏住呼吸。他知道这种安静不对劲——越静的东西,越可能突然动手。
他慢慢举剑,剑尖对准怪物脑袋。
就在这时,怪物动了。
不是冲他来,而是甩尾巴。骨瘤炸开,射出一团黑影,飞得极快,看不清是什么。
苏弦拨弦。
声音撞上黑影,砰的一声,像打中了东西。黑影偏了,擦着陈默肩膀飞过,钉进后面的墙上。原来是一根骨刺,插在石头里,还在抖。
怪物趁机跳下来,六条腿一蹬,直扑两人。
陈默举剑挡,硬接一下。力量太大,他双脚离地,背撞上墙。嘴里发甜,他把血咽下去。剑没丢,反手一砍,逼退怪物。
苏弦接连拨弦,一波接一波打它脑袋。它动作变慢,头上的小孔流出黑水。可它还不停,前腿猛拍地,扬起一阵灰。
雾更浓了。
只能看清一步远。
陈默左眼又发热。他闭上眼,靠感觉找位置。脚下传来震动,他听出节奏——三快一慢,右前腿先动。
“三点钟!”他喊。
苏弦马上调音,声音集中打那个方向。
怪物果然从那儿扑来,被声波撞偏。陈默抓住机会,冲上去一剑刺进它肚子下面。火顺着伤口烧进去,壳发出焦味。
怪物惨叫,乱扭。尾巴上的骨瘤又亮起来,准备再射。
陈默不退,咬牙拔剑,转身回旋一斩。火光扫过,直接砍断两条前腿。怪物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他不停。
一脚踩住它背,高高举起剑,对准脑袋中间,用力劈下。
剑破壳而入,整把都没进去。
怪物抽了几下,不动了。
陈默拔出剑,跳下来,单膝跪地。他拄着剑喘气,像快断气了。全身都疼,尤其是断的那根肋骨,每次呼吸都像刀割。
苏弦走过来,看着尸体。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它不想杀我们。”
“什么?”
“刚才那一击,本来能刺中心脏,却只打你肩膀。还有第一只,伤那么重,宁可逃也不拼命。”
陈默抬头看她。
“它们是在警告。”她说。
通道深处,雾缓缓流动。骨尊令还在发烫。
他慢慢站起来,捡起剑。剑有缺口了,但他还能握住。
“不管是不是警告。”他说,“路只能往前走。”
他们再次拉紧铁链,继续往前。
雾越来越厚,脚步声几乎听不见。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地下有轻微震动。不止一处,左右和前面都有。
但他们没停下。
陈默走在前面,手里握着剑。苏弦跟在后面,断琴抱在怀里,手指一直没离开那根弦。
铁链绷直。
他们的影子在雾里拉得很长,又被慢慢吞掉。
前面三十步,地面裂缝微微张开。
一只带节的腿慢慢伸出来,沾满了黑泥和碎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