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红框刚被娜娜点掉，下一秒警报又弹了出来。
“大气层有反应。”她声音没变，但语速快了半拍，“检测到高密度电离云团，正在快速聚集。”
陈浩本来正靠在椅子上晃脚，一听这话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啥？这地方不是没大气吗？”
“理论如此。”娜娜盯着数据流，“但地下热源持续释放气体，遇冷后在高空形成间歇性等离子风暴。旧联邦时期有过类似记录，编号为‘热喷型伪无气星球’。”
“听着就像会炸。”卡尔的手已经搭上了手动操控杆，“我们现在还能改主意。”
“改不了了。”陈浩抓起安全带往身上扣，“燃料只剩63%，回头也烧不起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冲。”
飞船开始调整姿态，推进器角度微调，准备切入预定降落轨道。主屏上的灰褐色星球越来越近，裂谷像一道歪斜的伤疤横在表面。
风还没来，船体先抖了一下。
“第一波扰动接触外壳。”娜娜说，“建议关闭外部摄像头，避免强光灼伤传感器。”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亮了。不是闪电，是整片天空泛出青白色光晕，像是有人在云里点了根镁条。紧接着，船身猛地一歪，警报声短促地响了一次。
“稳住！”卡尔猛推操纵杆，同时喊，“娜娜给数据！我现在全凭手感！”
“当前高度一万八千米，水平偏移三点二公里，重力系数0.87，风切变强度超标两倍。”她说得极快，“建议采用低频震荡穿行模式，每十五秒微调一次推力方向。”
陈浩抱着操作台边缘，脸都快贴到屏幕了。“你们俩一个开车一个导航，能不能别在我耳边搞学术汇报？”
“不能。”两人齐声答。
又是一阵剧烈摇晃，灯闪了两下。陈浩感觉胃里的早餐正在重新排列位置。
“我后悔了。”他闭着眼说，“我不该说想下来睡觉的，我在飞船上睡挺好的。”
“晚了。”卡尔咬牙，“已经进来了。”
外面的光忽明忽暗，像谁在不停开关宇宙的电闸。飞船在电离云中穿行，金属外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随时会被撕开。
十分钟像过了两个小时。
终于，震动减弱。主屏画面恢复清晰，下方是起伏的岩地，裂谷边缘那块高地就在前方。
“高度五百米。”娜娜报数，“垂直下降启动。”
推进器喷口调转方向，火焰压向地面。尘屑四散，飞船缓缓落下。
“接触。”她说。
舱内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陈浩解开安全带，拍了拍自己发麻的大腿。“咱这是活着下来了？”
“暂时是。”卡尔没动，“先别开门，等系统自检。”
娜娜调出结构扫描图。“船体轻微变形，右翼支撑架应力超限15%，不建议再次起飞使用原推力模式。”
“那就修。”陈浩站起来，活动肩膀，“反正咱也不是来旅游的。”
他走到门边，手按在开启键上，回头问：“外面空气能呼吸吗？”
“氮氧含量不足，二氧化碳偏高，有毒硫化物微量存在。”她说，“需要佩戴便携过滤面罩。”
“好家伙，连喘气都要花钱。”他从柜子里翻出装备包，“这破星球真是处处收费。”
三人穿戴整齐，外骨骼辅助装置咔哒一声锁紧。门打开时，一股热风扑进来，带着淡淡的焦味。
脚下地面是深灰色的硬壳，踩上去有空洞的回响。
“地表脆化。”娜娜蹲下检查裂缝，“下方可能存在溶腔或断裂带，承重能力不稳定。”
“意思是别跳？”陈浩抬起脚，小心翼翼换了个落点。
“意思是别久站。”她说，“建议六小时内离开当前区域。”
他们沿着裂谷边缘前进，目标是远处那些建筑群。距离看着不远，走起来才发现地形坑洼，有些地方还冒着微弱白烟。
走了不到一公里，红外探测器响了。
“发现移动热源。”娜娜看了一眼手腕屏，“三个，正从建筑方向靠近。”
“活的？”陈浩停下脚步。
“不确定。体温高于环境三十七度，运动轨迹呈集群式爬行。”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几只巴掌大的东西从岩石缝隙里钻出来。
它们不像动物，倒像用黑色矿石拼成的甲虫，关节处闪着红光，腹部有一层薄薄的晶体覆盖。
“热源吸引。”娜娜迅速分析，“我们的推进器余温还在散发，它们靠这个定位。”
一只爬到陈浩鞋边，用前肢碰了碰他的外骨骼。
“嘿！”他抬脚甩开，“别碰我啊，我又不是充电宝！”
“它们可能真把你当电源了。”卡尔举起切割枪，“要不要驱赶？”
“别开火。”娜娜拦住他，“高温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这类生物体内或许含有易爆矿物结晶。”
陈浩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废弃电路板，扔出去五米远。
那只甲虫立刻转向，其他几只也跟着爬了过去。它们围住电路板，前肢快速敲击表面，像是在拆零件。
“原来喜欢废铁。”陈浩笑了，“还挺懂行。”
“趁现在。”娜娜提醒，“它们会被吸引一段时间，但热度一降就会回来。”
三人加快脚步，绕开那些冒烟的裂缝，终于抵达建筑群入口。
三角布局的金属结构早已锈蚀，太阳能板碎了一地。正中间的大门被一根倒塌的横梁堵死，缝隙里飘出淡淡黄雾。
“空气毒素浓度上升。”娜娜戴上检测仪，“主要是硫化氢和氯气混合物，不宜直接吸入。”
“那怎么办？”陈浩皱眉，“总不能让卡尔用肩膀撞开？”
“有办法。”卡尔拿出切割枪，“慢慢切，避开承重点。”
“我来通风。”陈浩从工具包里翻出便携风扇，“娜娜，你说哪边吹效果最好？”
她快速建模，手指在空中划出几条路线。“这边两个通风口，对面墙角留缝，形成对流后能在八分钟内排出七成毒气。”
二十分钟后，门口的黄雾淡了许多。
卡尔切开一条窄道，三人弯腰钻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应急灯闪了几下，勉强亮起。
控制室还在，墙上挂着一块残破的操作屏。角落里摆着几个方形铁箱，标签模糊不清。
“备用电池组。”娜娜走过去检查，“外壳完整，但系统锁死，无法充放电。”
“怎么才能打开？”陈浩凑近看。
“需要原始权限认证，或者物理重启核心模块。”她说，“模块应该在地下室。”
“那就下去。”他说。
刚走到楼梯口，地面忽然颤了一下。
不大，但足够让人站不稳。
“地震？”陈浩扶住墙。
“不是。”娜娜调出地质监测图，“是下方三公里处的地热源压力积聚，周期性释放能量。刚才那次是蒸汽脉冲。”
“还会喷？”
“会。”她点头，“规模不确定，但最近一次记录显示喷发柱高达八十米。”
“所以咱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可能下一秒就被烫熟？”
“概率不高，但存在风险。”
陈浩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脚下的楼梯。
“那我还得下去。”他说，“不然上来干嘛？吹风？”
他打开头灯，率先迈步。
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老旧的饼干上。
刚走到一半，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三人回头看向窗外。
一道白色的蒸汽柱从裂谷深处冲天而起，直插昏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