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柱冲上天的时候，楼梯还在抖。
陈浩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又抬头看前面黑漆漆的通道。“这地方真能有电？”他嘟囔，“我宁可它是个厕所。”
“能源核心在地下三层。”娜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根据资料库记录，这里曾是旧联邦的地热中继站，理论上具备长期储能系统。”
“理论？”卡尔扶了扶头盔，“上次信理论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米了。”
“那也比空手回去强。”陈浩往前迈了一步，“走吧，再站这儿我就要被自己的汗腌入味了。”
通道越往下越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金属支架。空气越来越烫，呼吸机发出轻微的过载提示音。三人贴着一侧墙壁缓慢前进，每隔十几秒就能感觉到地面轻轻震一下。
“蒸汽脉冲频率加快了。”娜娜停下脚步，手腕上的扫描仪闪了两下，“从每七分钟一次变成四分钟，压力正在积聚。”
“意思是咱得赶在它炸之前把电偷到手？”陈浩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活儿熟人干的。”
“你不是一直说想当英雄吗？”卡尔推了他一把，“现在机会来了。”
“我说的是躺着的那种英雄。”
前方出现一道铁门，表面布满裂纹，中央有个圆形控制面板，屏幕已经碎了。娜娜伸手按在接口处，几秒后摇头：“断电太久，本地系统无法唤醒。需要手动重启主模块。”
“怎么弄？”陈浩问。
“三步。”她说，“第一，清除冷却液残留；第二，重置压力阀；第三，接入导流管。顺序不能错。”
“谁去？”
“我去。”卡尔摘下背包，“我穿的是重型外骨骼，耐高温。”
“不行。”陈浩把他拦住，“你块头大，进去转不开身。而且……”他顿了顿，“我瘦。”
两人同时扭头看他。
“我是说——”陈浩咳嗽两声，“我矮胖，钻小地方有优势！别误会！”
娜娜没说话，只是默默打开工具包，递给他一套隔热服。
换装的时候陈浩一直在念叨：“我要是死在这儿，记得把我名字刻在零食柜上。”
“不会。”娜娜说，“我们会用你的体重当压舱物。”
“谢谢啊。”
他弯腰钻进维修口，里面空间刚好够爬行。管道交错像迷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爬了不到十米，头顶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响。
紧接着，一股白雾从缝隙里喷出来。
“高温泄漏！”娜娜在通讯器里喊，“立刻撤离那段管道！”
陈浩手脚并用往回爬，刚退出两米，身后“轰”地一声，整段通道被蒸汽填满。他趴在地上喘气，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还活着？”卡尔伸出手拉他。
“活是活着。”陈浩拍掉衣服上的灰，“但我的背心熟了。”
“继续。”娜娜指着另一条岔路，“还有备用入口。”
这一次他们绕到了设备间侧面。一扇小门虚掩着，推开后能看到里面的控制台和一根粗大的能量导管，末端插在一个黑色方块上——那就是储能核心。
“就是它。”娜娜确认，“但现在处于休眠状态，必须现场激活。”
卡尔负责在外围架设支撑梁，防止天花板塌下来。娜娜远程连接飞船接收端口，调试输入参数。陈浩戴上绝缘手套，开始按照步骤操作。
先拧开底部阀门，放出残余液体，冒着热气的绿色溶液顺着沟槽流走。接着他爬上平台，找到压力调节钮，用力逆时针旋转三圈。
“最后一步。”他说，“接导流管。”
管子插进核心插口时，整个房间猛地晃了一下。
警报声响起。
“地壳共振！”娜娜盯着数据，“重启触发了深层压力释放，大规模喷发将在八分钟内发生。”
“多久能完成传输？”卡尔问。
“至少十分钟。”她回答。
“操。”陈浩松开手，“那咱们白忙了？”
“不一定。”娜娜调出建筑结构图，“这里有条废弃维修通道，直通地表出口，靠近飞船降落点。”
“能走？”
“能。”她点头，“但年久失修，可能有坍塌。”
“那就走。”卡尔抓起切割枪，“反正待这儿也是烤肉。”
三人带上便携导引器，沿新路线撤离。通道低矮潮湿，走了不到一半，前方“哗啦”一声塌下一大片碎石。
“堵死了。”
“让开。”卡尔上前，用切割枪切开一条缝。火星四溅，灰尘弥漫，陈浩背着设备艰难通过。
又塌了两次，全靠卡尔硬开出通路。最后一次他手臂被掉落的金属板划破，血顺着防护服边缘滴下来。
“你没事吧？”陈浩回头。
“死不了。”卡尔擦掉血，“赶紧走。”
终于看到出口的光。外面风很大，飞船停在不远处，引擎已经开始预热。
“信号接上了！”娜娜看着手表，“能源正在导入。”
“快跑！”陈浩催促。
三人冲出洞口，冲向飞船。舱门刚打开，陈浩一头栽进去，躺在地上不动了。
“关舱。”卡尔喘着气。
门合拢瞬间，远处地面炸开一道百米高的白色巨柱，蒸汽直冲云霄。
主控室内，警报灯由红转黄。
娜娜盯着屏幕：“能源导入进度百分之四十，电压稳定。”
“还能活。”陈浩瘫在椅子上，“虽然活得不太体面。”
“你刚才挺猛的。”卡尔坐下检查伤口，“没怂。”
“怂了。”陈浩老实承认，“但我更怕没钱交电费。”
娜娜轻声说：“预计九十七分钟完成补给。”
“挺好。”陈浩闭眼，“等充完我睡一觉，梦见自己是个充电宝。”
灯光慢慢恢复成白色，引擎发出平稳的嗡鸣。船体微微震动，准备脱离引力层。
“能源稳定。”娜娜报告，“航线已更新，继续向家乡方向推进。”
陈浩睁开一只眼：“你说……咱老家现在停电了吗？”
没人回答。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星球逐渐变小，那道裂谷再也看不见了。
“算了。”他说，“反正也管不着。”
主屏幕显示能源储量：82%、83%、84%……
突然，画面一闪。
所有仪表同时熄灭。
舱内陷入短暂黑暗。
“怎么回事？”陈浩猛地站起来。
娜娜手指快速敲击备用终端，屏幕重新亮起。
“电压波动。”她说，“正在切换输入模式。”
几秒钟后，灯光恢复。
能源进度条继续上升。
91%、92%……
“稳住了。”卡尔松了口气。
陈浩重新坐下，手还搭在操作台上。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有点发抖。
“下次。”他说，“能不能找个带充电桩的星球？”